一直很佩服像《鼠疫》《白鲸》或是《失明症漫记》那样的小说,用一个城市或一种地貌去象征人类的某种生存困境,探析人类在此困境中的精神生活。我也想成为这样的小说家,因此我在不断地寻找属于我的故事,最后终于找到了这片沙漠。
这片沙漠真实地存在于我的家乡附近,这些人也真实地存在于已经变绿了的沙漠之中,他们当中有些人依然真实地活着,有些人已经真实地逝去了。
这片沙漠也真实地存在于每个人心中,他们会做的每一个选择,在这部小说中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做过了。我不判断这些选择,我尝试理解。
所以你看到,我通过这座沙漠勾勒出一个普通人家在这60多年的滚滚红尘中的生命体验。她们干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把沙漠变成了森林。在我看来,这简直是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和西绪福斯所达到的英雄境界。也和一只老山羊、一只老狮子在大地中没有人类出没的隐秘之地要料理好自己的老巢一样了不起。我用我的笔还原这生命的伟岸,并像赞美普罗米修斯和西绪福斯、老山羊和老狮子一样赞美这些女人。在这60年里,她们也经历了阴谋、背叛、死亡和失败,这些事情每一个人大都经历过,这就是我所理解的永恒人性:人是神性和兽性的集合体。我希望,我的笔能让逝去的人安息,让饱受折磨的人获得宁静。
这小说原本的野心,是用笔让这座沙漠、这个家庭中的每个人都发声,这些声音将组成生命的合唱,以此来印证这60年来我们究竟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才让沙漠变成了绿洲。我们的内心是否和我们的外在截然相反,已经荒芜一片?
可写到结尾,我发现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人物有其各自的命运,天地也是。小说中的这天这地都远比我这个小说作者的想象还要宽广,人的声音再大,都会被旷野的风吹散,大地归于寂静,惟有女人们种下的万物生生不息。
“时间与人”是我这些年来一直感兴趣的问题,它是这本小说中的一个隐性主题,我也会在接下来的创作中继续探索这个主题的种种可能性。
感谢在写小说的我,他让我回到了大地之上,灵魂得到了宁静。感谢找到了大地的我,他让一个迷茫的人重新获得了写小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