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众多作品中选出年度散文作品,尽管仍由食材决定餐单,但各款美食加起来,俨然能撑起一间饭店的门面与格局,且自成餐饮系统,不会出现中式酒楼供应西班牙海鲜饭,或西餐厅卖霸王鸭的不和谐现象,总是可观。近年来,澳门散文作品风格不同,抒写层次有别,文心不约而同地拥抱“我城”,在年选中自成面目。
书写城市其实是困难的。文学这回事,不是你想写什么就是什么,而是要看写出来的东西表现了什么。文学是表现的,在作者、作品、读者和世界的互涉关系中,构成文学本质的各元素都绝不单纯。一花一世界。“神思方运,万涂竞萌,规矩虚位,刻镂无形。”(《文心雕龙·神思》)由虚到实,由无到有,运作过程中,体现着作者的阅读修养、语言驾驭能力、对生命和世界的感受、秉持的人生价值观等等。因此,一篇散文的亮点,往往不是直露文字表面的材料,而是经创作提炼的结晶。杜甫说:“愁极本凭诗遣兴,诗成吟咏转凄凉。”原先只想抒发一下乡愁罢了,不意创作却让眼前的孤寂冷落现形,好的文学作品必能辐射多义。创作有安顿生命的功能。城市是人们安身立命的所在,如何书写城市?袁绍珊说,要有开阔的眼界,然后以独特的眼光回望“我城”。她呼唤创作的培养(《哈瓦那:文学是永不过时的城市文宣》)。城市创作的培养,也是人文素养的基地,关乎民众的视野与胸襟,终将本利归还,一定不会让一场台风“打回自卑的原型”(谭健锹《“天鸽”下的澳门》),的确值得投资。
理论硬邦邦。2017年,台风“天鸽”无疑是最瞩目的社会课题,不少作者积极流露由文学社会功能出发的创作动机。书写方式则别具个性。有人现场报道(乔捷《澳门关机》);有人伤感于“虚张声势的浮华”被扫落得支离破碎,质疑城市的脆弱,呼唤危机的觉醒(谭健锹《“天鸽”下的澳门》);有人从环保作反思,主张发展经济的同时,也要尊重自然规律(刘居上《For Save》);有人自灾后松山的断木新枝看见重生的希望(雅耶《“维纳斯”的秋天》)。作者们自风灾中汲取创作的养分,不平而鸣,蚌吐明珠。
如果“天鸽”是凝重的主菜,则回忆与亲情的写作主题是浓浓的热汤,头盘的素材一般较清新爽脆:写日常、写饮食、写旅游、写人物;林中英《软软硬硬的一堆笔名》活气充盈,在副刊写作的自我训练和提升中,个体的生命史与职场的专业史以至本城的报业史互相渗透,读罢可以带着一种理解的心情,宽心品尝为城市把脉的主菜,反正吃的终曲总有精巧的甜品抚慰味蕾,如咏叹人生聚散、岁月今昔或浪漫爱情等。最后捧着压轴的咖啡,还可以殷殷共话,细说这脚下濠镜,虽无京城的大气,也是个无可替代的小城:有历史可发现、有书店可流连、有好戏可观赏,有才有趣的朋友可常对谈(穆欣欣《写给雾霾北京的最后一封情书》),我们不是早拥抱着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