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书香中国

多重情怀构筑的文学空间

——读王贤根散文集《又是烟雨迷蒙时》 □邱振刚

在今天看来似乎已有些遥远的1969年,知名军旅作家王贤根还是一名新兵,即开始了文学创作。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的文学生涯已经长达半个世纪了。各种文学体裁里,他最钟情、成绩最大的是散文。在散文的世界里,他忆军营生涯,发思古幽情,品世间冷暖,述乡音乡情,他往往能够通过对平凡事物的细致观察,把自己内心中被激发的情感用从容含蓄的笔调缓缓道来,有着细腻静谧又不乏深沉蕴藉的美学品格。有形的物理空间需要支撑,无形的文学空间也是如此,他新近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散文集《又是烟雨迷蒙时》,通过这册他历年来散文创作的精选,我们可以发现,对祖国、军营、战友和故乡的深沉情怀形成了他的文学空间稳定的情感支撑。

支撑起他的文学空间的,首先是军旅情怀。几十年的军营生活无疑是他最重要的创作资源。他对军旅生涯的回顾,既充满了阳刚气魄,又不乏深沉气韵,这两种看似截然相反的情感往往在他笔下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这种写作风格在《边陲月夜》中得到清晰的体现。文章里,他写到“在哨所向下俯瞰,寂静的夜空下,几代戍边军人踩出的小道,和那延绵漫长的巡逻线,由蒙蒙的月色涂抹,柔柔的似一条悠悠的江水”,寥寥几笔,真是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速写!这里,月色之柔曼和哨所线条之硬朗,江水之动和小道之静,巡逻线之细和夜空之广漠,形成了鲜明对比,有着强烈的时空交错感。在《老兵》一文中,作者借一位老兵之口,讲述了另一位曾经走完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将军的戎马经历。这种“戏中戏”的结构,历来是各种艺术作品中所难以处理的,但这篇文章从一场老兵聚会写起,不经意间笔触已经回溯到长征中的一场遭遇战,那场战斗里,一位班长为了掩护战友突围而英勇牺牲,全文读来,令人为字里行间那种英雄气概和战友情谊而感动。

其次是家国情怀。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数十年的军旅生涯里,他的足迹踏遍山南海北,大漠边陲,这让他对祖国的山川地理,人文历史都充满了深情。《走进罗布泊》中,苍茫的大漠景色震撼着他的思绪,由满眼的戈壁风沙,他回想着当年“两弹一星”功臣的奋斗历程,读来令人对国防科技战线前辈的奉献精神更增添了许多敬意。在《将军石》中,一块湮没于边疆荒草丛中的普通碑石,因为附着了一位古代无名戍边将军的传说,而让作者倍加牵挂。这块没有字迹的石头,在普通人眼中或许不值一提,作者仍然对它反复注视,浮想联翩,结尾处“走向苍茫暗垂的草原,向远处那片有所亮色的地方驶去”,暗示着饱经忧患的历史一页已经翻过,祖国已经安宁、强大,必将走进更加美好的未来。

第三是文化情怀。写作并非是单向度的输出,写作者也需要在读书行路中汲取营养。王贤根总是乐于去巡拜古迹,叩问历史。他的散文作品中不乏游记,但没有哪一篇是单纯写景叙事,都注入了自己独特的感触和思索。《阳山问碑》一文中,作者寻访到一块位于南京远郊,游人罕至的明代碑石,这块碑石所涉及的浩大工程因为中途停工早已被历史所遗忘,但王贤根从碑石的命运中发掘出更深沉的思索,“自然界有天地、阴阳、起落、吐纳、生死,世上的万物,包括生灵,都没能逃脱不可逆转的法则。皇皇的碑石呢?纵然有屹立的那一刻,难道没有轰然倒塌的那一时?”令人不得不为之深思!在这里,作者鲜活的个人心灵体验比那些共通性的历史结论或者抽象的哲学议论更加可贵,更能引导读者走进真正及物的历史,从而对历史、文化的变迁产生层次更加丰富的深切感悟。

再就是乡土情怀。作者固然对祖国各处山川都满怀深情,但在他笔下,始终有一块地方,他为之倾注了更多的笔墨、情感。这就是他的浙中故乡。他怀念那间耗尽母亲毕生时光,被炊烟熏得暗淡了的灶屋,怀念祖母用汗渍与温热浸润了一生,布满斑斑锈迹的篾刀,怀念春雨潇潇后破土而出的头茬春笋……他以故乡为题材的散文,看起来零散,但实际上是用一根无形的绳子串连在一起,让读者也对逶迤在浙江中部的那一脉青山绿水充满了向往。即使后来定居在远离家乡的北京,他也常常独自出行,在长城脚下寻觅明代守卫的遗迹。因为这些守卫中,有一大批来自他的家乡,是他的乡亲!正是经过了不懈的寻访,这才有了他那部长篇报告文学《千古长城义乌兵》和屡获大奖的散文名篇《寻找长城脚下的乡亲》。

从散文这一文体特有的美学形态来看,如果说“形散神不散”是对单篇散文创作的必然要求,那么,王贤根的可贵之处在于,他在半个世纪的时间里,无论面对任何题材,都始终秉承情感立场,坚持以情入文,以情动人,把情感作为自己散文创作的内在脉络,由此,他才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创作风格,他的作品才会在当代散文创作的整体格局中留下自己的印记。

2019-07-12 ——读王贤根散文集《又是烟雨迷蒙时》 □邱振刚 1 1 文艺报 content50486.html 1 多重情怀构筑的文学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