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歌剧与儿童剧同出一源,一般皆认为,20世纪20年代黎锦晖创作的儿童歌舞剧《小小画家》《麻雀与小孩》等作品的出现,标志着这两种舞台样式的诞生。不知从何时开始,本是同出一源的两种舞台表演样式开始分道扬镳。从新中国成立初期到上世纪80年代,儿童剧更多借用话剧作为自己创作演出的主要表现手段。进入上世纪9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不断深入,更加多元和丰富的文化样态涌入舞台表演艺术,载歌载舞的表现样式重回儿童戏剧舞台。新世纪以来,儿童剧为了满足观众所需,不断地进行着自身探索和创新,主题表达更加丰富、呈现样式更加新颖、表现手段更加多元,如音乐剧、偶剧、肢体剧和多媒体剧等舞台样式渗入儿童戏剧舞台。但中国原创儿童歌剧这样的归本之作,在儿童剧的舞台仍然是凤毛麟角。如果说儿童歌剧《渔夫和金鱼》《阿凡提》是初试深浅,《白雪公主》是再次回归,那么,国家大剧院出品的儿童歌剧《没头脑和不高兴》则更具深入探索之意。
动画片《没头脑和不高兴》拍摄于上世纪60年代,作品通过塑造了两位既贴近儿童生活又极其生趣的孩子形象而深得童心,是可以称得上“一代人的童年回忆”的艺术作品。儿童歌剧《没头脑和不高兴》的改编,是基于原著故事基础上的一次再创造,是儿童剧与歌剧的一次再牵手,是儿童剧舞台样式的一次再探索。
提及歌剧二字,总会给人以“大”的感觉,如演员众多、乐器复杂、布景庞大,可以称之为最为“复杂”的舞台表演艺术样式。而儿童歌剧《没头脑和不高兴》却截然相反,它并非是观众脑中传统意义中的“大”,而是继儿童歌剧《阿凡提》《白雪公主》中的“轻”,这主要体现在演员数量、乐团编制和舞台布景等方面。首先,12人左右的演员团队,除去没头脑和不高兴等几位主要角色是“一人一角”,其他六七位歌队演员要通过面具、声音和形体等办法完成“一人多角”;其次,12人编制的乐团,既有弦乐、管乐伴着钢琴,又有打击乐、电子和声器相结合。从表演者到演奏员,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剧舞台布景非写实处理,而是采取了较为硬朗的线条,以及饱和度较高的颜色进行碰撞,让观众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后现代感,剧中演员的表演多次与天幕多媒体相结合,通过两块通天纱幕的切换,完成主要角色的几次年龄转换。
如果说小观众的父母是带有追忆、怀念等复杂的心情来到该剧的演出现场,那么,孩子对该作品的情感则完全不等同于他们的父母,他们更多是陌生和好奇,更是最易溜号、跑神。所以,儿童剧的开场立刻抓住观众的心就显得尤为重要。该剧的开场别开生面,寻找到了两代人共同的“观赏点”。首先,最早出场的角色并非是原作品中的主人公没头脑和不高兴,而是此次创作新加入的两个角色时钟和秒针;其次,在全剧故事未讲述之前,舞台情况发生陡转,由两个新加入的角色将指挥请到台上客串了一位老师;最后,在指挥、演员、演奏员的共同表演下,将乐队中所出现的乐器也介绍给了在场的观众,尤其是小观众。这是一箭双雕、事半功倍的开场。一是让小观众成为主动参与者,更快地拉进演员与观众之间的距离;二是用新加入的剧情、人物等吊起大观众的胃口;三是给在场的观众普及乐理、乐器常识。虽然很少见过歌剧的指挥上台客串,但是,这样具有灵动性的处理较恰当妥帖,完全可以接受。
由于儿童、青少年观众与成人观众观演习惯的不同,也导致儿童剧演员与其他戏剧演员的表演风格有所区别。儿童剧演出中,演员的动作带给小观众的刺激,要比演员的语言带给他们的刺激更加强烈,甚至更容易令其记忆深刻。该剧中,演员们有意运用肢体动作刻画人物,有时还会采用不断切换面具、改变体态的办法来扮演多个角色,剧中面具的设计也选取了小孩子生活中常见的简笔画风格。这使得本来被现代人称为“高大上”的歌剧,更有生活气息、小孩子缘。全剧的音乐旋律和配器也在突破“高大上”的同时,寻找到童趣的味道,音乐形象较完整,剧中的旋律紧扣故事线索,同时,不乏幽默、诙谐、感人,戏剧性较强。如两位主人公成年后的二重唱,时钟的咏叹调皆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全剧最后一声锣,既是给剧中人物敲响警钟,给全剧画上完美的句号,同时,也是给现场的小朋友强烈的提醒,切勿成为剧中两位主要角色那样“没头脑”和“不高兴”性格的孩子。
但是,不得不承认,50年前的作品有些时过境迁,此作品在主题表达、人物设置等方面,存在一些令人不够满意的地方。如剧中有意夸张、放大孩子的缺点和不足,虽然未有过多的说教台词,但“教育”二字占据主导地位,使之作品欠缺“美育”滋养;其次,相比动画,舞台版本对主人公年龄不断变化进行了更加写意处理,但缺少了神奇色彩,会让观众缺少一定的视觉满足感;其三,两位主要角色内心是否需要继续往深层次开掘,而非动画片中的扁平性等。
儿童歌剧综合了戏剧和音乐的舞台表演艺术,孩子们在聆听美妙音乐的同时,还能欣赏戏剧的表演。希冀在不断的实践和探索、继承和创新中,未来儿童剧的舞台上能涌现更多丰富的样式,用“艺术大餐”滋养孩子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