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艺谭

民歌分类:容易出现的交叉和重复

□黄红军

有人说,分类永远是一项劳神费力且不落好的工作。因为待分的对象并不是羔羊,你分得越细,问题就越多。分类标准自身存在的缺陷导致部分歌谣好像放在这儿也合适,放在那儿也不错。如果选编者不是一个人,交叉和重复在所难免;就算是同一人选编,由于信息量太大,也很难做到一一对应。而编辑出版规范和科学文本,避免重叠和往复是开宗明义的分类要求和选材遵循。具体到《中国民间文学大系·歌谣卷》的选编,编纂体例承袭“民间文学集成”时候的做法,将民间歌谣分为六类:劳动歌谣、仪式歌谣、时政歌谣、生活歌谣、爱情歌谣、儿童歌谣,看似清晰明白,也算是各类歌谣分类方法中比较科学的一种,但要具体操作起来,才能发现其中隐藏的问题。下面仅以《中国民间文学大系·歌谣·四川卷》为例对该问题进行梳理探讨。

第一,劳动歌谣容易与时政歌谣、生活歌谣、爱情歌谣交叉重复。劳动歌,望文生义就是劳动时唱念的歌谣,这些歌谣如果贴上号子、打夯歌、耕田歌、薅秧(草)歌、矿工歌、伐木歌、搬运歌、采茶歌、牧歌、渔猎歌、工匠歌等标签,还是比较容易区分的。早期的劳动歌调子比较固定,歌词比较单一,有的则只是咳呵、哎嗨的呼呐声,在劳动中起着号令的作用。这样的劳动歌谣选编分类时不容易出错。但随着生产力的进步、社会的发展,劳动歌不仅是一种单纯的呼喊号令,而且还描写劳动的过程,表现与劳动者的思想感情相关的生活情态和风俗特征,这个时候就容易与反映抗争的时政歌,与感叹生活苦的生活歌重叠交叉。人是有情感的动物,各种劳动场合都是情歌传唱的大舞台,纤夫看到浣衣的幺妹儿等都可能在拉抬的号子中加进慕情、探情的元素。 像《妹儿就爱喊号人》《一朵映山红》《十二月采茶》之类的歌谣,如果没有明显的“标签”,不细看内容,很难把它归入劳动歌、爱情歌、生活歌中的哪一类。

第二,仪式歌容易与生活歌、爱情歌交叉重复。仪式歌,顾名思义就是在各种仪式上唱诵的歌谣,包括民间礼俗歌和祀典仪式歌等。有人根据仪式应用的情况把这类歌谣又分为诀术歌、节令歌、礼俗歌和祀典歌四种。其中诀术歌、祀典歌特征明显,不容易交叉重复。容易出错的在节令歌和礼俗歌。 节令歌本是对某种节日或对时令描述的歌,像春节耍牛儿灯时唱的《春牛歌》,其主要内容是歌唱农事生产、人畜太平,一不注意给归到劳动歌里去了。唱时令的《十二月采花》则容易归到生活歌里。最容易交叉重复的是礼俗歌中的婚嫁歌, 像《不知他是啥心肠》《豌豆尖儿嫩苔苔》,还有数量众多的哭嫁歌,很容易与生活歌、爱情歌交叉重复。

第三,时政歌容易与生活歌交叉重复。准确地说,时政歌谣中谣的比例要远远大于歌,是一种反映和针砭世事的歌谣。时政歌谣大多短小犀利,爱憎分明,句数和字数都比较自由,没有固定的格式。除了讽刺和针砭时弊外,时政歌谣也有赞颂和表扬的,像解放后和改革开放初期,劳动人民当家做主,欣喜若狂,改革开放的政策深入人心,歌颂党,歌颂领袖,歌颂社会主义和改革开放就成了时政歌谣的主流。 时政歌谣中容易与生活歌谣交叉重复的是,反映生活艰辛困苦的歌谣与生活歌中的世态歌,如《眼泪打湿路》《苦日子何时能过去》《天上星星绿悠悠》《过路客人莫笑话》等等,分类时需仔细斟酌。还有《抓壮丁歌》,生活歌、时政歌中都有,我们最终把这类歌谣归到了时政歌谣中。

第四,生活歌容易与时政歌、爱情歌交叉重复。生活歌是个大概念,即使把劳动歌谣、仪式歌谣、时政歌谣、爱情歌谣从大概念的生活歌谣中单列出来,只取生活歌狭义的概念,即专指反映人民群众社会生活及家庭生活的歌谣,也容易与时政歌谣里控诉旧时代日子艰辛和爱情歌谣中离别、苦情部分的歌谣重复。如反映社会生活不公平,不合理的歌:“编凉席的睡光床,抬棺材的死路旁”,似乎归在时政谣、生活歌里都合适。生活歌谣下有数量众多的“劳工苦歌”和“世态歌谣”,都很容易与时政歌谣交叉重复;“妇女苦歌”和“劝诫歌”“诙谐歌”中的一些歌谣,容易和爱情歌谣中的“送别歌”“苦情歌”“抗婚歌”交叉重复,需要认真梳理。

第五,爱情歌谣最容易与生活歌谣、仪式歌谣交叉重复 。爱情歌谣是民间歌谣中数量最多,也最脍炙人口的一种,在历代民歌中都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四川民歌中的爱情歌谣丰富多彩,从试探、赞慕、相思到山盟海誓的热恋、相爱,再到缠绵难舍的离别、思念,甚至婚姻不成的苦情,可以说男女爱情的整个过程,在爱情歌谣中都得到了不同角度的反映。爱情歌谣主题明确,但它仍然是人间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像生活歌谣里的《丈夫年小无靠头》《十二月望郎》《四季歌》就容易归到爱情歌谣里去,而像《豌豆开花红又红》《盼郎归》《来世与郎打冤家》等也容易归到生活歌谣中去。至于与仪式歌谣交叉重复,是因为仪式歌中有很大一部分婚礼歌,它们的内容有的与情歌类似或雷同,须注意鉴别。

第六,儿童歌谣交叉重复最少。儿童歌谣是以简洁生动的韵语创作并流传于儿童中的一种口语歌谣。分析它在大类上之所以较少交叉重复的原因,一是它以特定的人群——儿童为对象,在内容形式上,无论是催眠歌、自然事物歌、童趣歌、事理歌、游戏歌、数字歌,还是绕口令、颠倒歌,都有自己明显的特征。二是在语言应用上,儿童歌谣语言形象逼真,极富童趣,较好分辨。

任何形式的民间文学分类都是相对的。以目前推荐的六类划分法来看,说是根据内容来划分,但儿童歌谣明显是以人群来划分的;劳动歌和仪式歌是以演唱场合兼顾念唱内容来划分的;时政歌谣、生活歌谣、爱情歌谣确实是以内容来划分的,但歌唱的内容在外延上存在交叉,这就让一些“标签”不是很明显的歌谣在归类时颇费周章。好在编纂体例并没有故步自封,作茧自缚,而是要求线索分明,顺理成章,唯其如此,才能科学分类,清楚明了。

2019-08-28 □黄红军 1 1 文艺报 content51196.html 1 民歌分类:容易出现的交叉和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