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受益人》主要围绕“杀妻骗保”和骗婚“假戏真做”两个线索展开。从新闻事实借鉴而来,使得这个电影故事的现实存在具备了一定的合理性。电影中把看网吧的、跑代驾的、做直播的网红、房地产销售和挪用公款的会计等现代社会职业身份进行了糅合,人生的现实困境可能千篇一律,但是每个小人物的故事却各有千秋。但是也因为新闻事实中人物身份的这种自由度比较高,所以更有益于影视文本的改编,可以让这种戏剧性和创造性在电影体裁的框架中得到自由发挥。
新闻事实指涉的热点不仅是民生关注的聚焦点,一直以来也是电影创作的重要源泉。一个挪用公款买了17套房的公司会计,一个最大梦想就是为儿子买一套房的小老百姓,这个故事点触到了这个时代的痂。在这一宏大的时代背景下,这种人文关怀是很具体的。人物设置上,该片没有推己及人的道德理想,也没有对社会责任的理解和担负。相对而言,它跟《我不是药神》还有着较大的区别。
电影创作不仅在叙事上要有贴合于电影影像的一个图景式的把握,从个人生活小情小我状态的描摹到社会发展的缩影,对于价值观的传递也需要有一定程度的矫正。影片最后的剧情设计浪子回头,悬崖勒马,恶人恶行虽然受到了法律的严惩,在女性情感的补偿方面,作恶的男性付出的代价实在太低。究竟女性的结局源于对套路的认知不清,还是情感真实就是女性人生所期待的日常呢?
女演员柳岩明显是将自己演艺和生活的真实片段融入到了网红主播的这个角色演绎之中,当然,这也是一个适合她个人进行风格发散的角色。所以,在该片中她不再是一个花瓶式的符号,而是有骨架有血肉的人物,并且凭借这一角色的真诚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直播卸妆告别网红生涯的那场戏,将柳岩爽快自嘲的气质进一步提升。演员跟角色合二为一,戏内与戏外相互融合,这种独特而精巧的表达方式成为影片获得大众信任和引起观者共鸣的重要因素,也成为影片的重要特质。
杀妻骗保的故事本来应该算是对于人性恶的一种极致的展现,张子贤饰演的“大笨钟”代表了影片中恶的集合。他不但自己在做违法之事,而且一直在施行魔鬼计划,屡屡要将吴海拽过违法的边界。我们常说,黑色幽默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幽默。张子贤的表演很有质感也具备一定的张力,他演活了这种绝望状态下的幽默,也演活了那种贪婪自私的坏人。
大鹏在该片中的表演确实很用功,但是,他本人自身的特质太过闪亮,尤其是他的眼睛,总在不知不觉中掠过一丝光芒。所以,他要塑造一个憨笨的形象让观众接受并信服,难度系数不小。不过,影片开场对假口供的戏,代入感很强,反转也很让人惊叹,两个演员的表演感情状态很饱满,这种喜感的产生确实是需要演员有积淀的。
片中的重庆方言语调软糯有弹性,语言的幽默感也随之而来。而柳岩的湖南方言与普通话混杂所带来的娱乐化效果,也赋予了电影新鲜的观赏体验:直爽、干脆、火辣,尾音上扬还带着一点点妖娆。方言本来就是地域文化符号的一种,原汁原味的方言的使用需要人物在这个特定空间有一定生活背景。使用方言能够给电影带来客观纪实的效果,也符合城镇居民形象刻画的需要。
黑色幽默元素带来的本就是喜剧气质和荒诞风格,电影当中也是将各种元素互相拼接。整个电影看下来像很多个包袱串联而成的相声,但这种串联并非一种自然状态,就像手串和手镯,它们的质地和观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作为青年导演的长篇处女作,这部电影的完成度较为纯熟的。从对假口供的戏中戏结构,到使用行车记录仪的形式复盘犯罪过程,无不反映了创作者别出心裁的构思。片中几个围追堵截的诙谐场面,也搭配了契合的音乐来烘托笑点。最终,小网红成了海南钻石湾的房产销售员,在新房的阳台上眺望大海,出狱后的吴海正好站在她视线穿过的望远镜里,也“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最后这些“无声胜有声”的镜头组配,更是彰显出导演对视听语言设计的巧妙心思。
导演申奥在某节目访谈时曾提及对做这部电影的一些希望:“投资人能收回成本,观众看得过去。”因为目的单纯,导演并没有太多地执著于艺术的挣扎,影片目前来看也确实取得了大部分观众的认可。在很多青年导演还在反复强调自己对纯粹艺术的追求、还没法顺利完成一部合格完整作品之时,申奥能够认知到电影艺术所具有的多重属性,果敢地尝试艺术跟商业的结合,不得不说,“坏猴子”的商业电影模式还是对这批年轻导演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不过,导演的创作理念与作品的现实主义关注其实已经决定了一部电影的基调。作为一个类型片,导演的个人化风格不明显,拼贴戏仿的元素组织中,为商业而商业,导致有些对宁浩导演模仿的痕迹较重。从路阳的《绣春刀》、文牧野的《我不是药神》,到现在的这一部《受益人》,可以看出每一位青年导演都为电影能获得更大的市场和电影本身的商业属性做出了不同程度的让步。如何在接下来的作品中,创作出拥有自己独特个性,或者说具备作者风格的好电影,还需要青年导演们继续心有理想,脚踏实地,开拓一段壮丽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