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花台里，原来栽的是牡丹、月季、黄桷兰等植物，只具观赏价值。不像挖掉换种的蜜桔、枇杷、龙眼等，除了四季常绿，具有观赏价值外，更具有食用价值，能满足我的口腹之欲。

抬望眼，黄澄澄的枇杷伫立枝头，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热情地招呼我：我已经熟透了，甜得很，润口润喉润心润肺，快来采摘嘛。禁不住诱惑，我去摘了一颗，撕掉皮子，放进嘴里一咬，哎哟，怕要把牙齿都要甜掉。喜滋滋地给老婆打去电话：“快上楼来，枇杷吃得了，糖一样甜。”老婆笑眯眯地上楼来，摘来一吃：“嗯，当真好吃，甜，水分也足，不像街上的，淡瓦瓦水渣渣的。”她吃了一颗又一颗，随后摸出手机拍照发微信，向朋友们炫耀自己的品果感受。

枇杷栽了3年，去年结了3枝，十余颗。才开始打黄色，麻雀就飞来光顾，结果我只得到枇杷叶遮着的3颗吃，其中1颗被麻雀啄了指尖大一个洞。味道不错，五星枇杷，说明品种好。今年3月下旬的一天，我在书房改稿子，有鸟声传来，叽叽喳喳的，似乎很惊喜，很兴奋。扭头望去，隔壁的花椒树上，几只麻雀站在枝头，低头看着我的枇杷树，点头啄脑在述说着什么。我起身出去一看，哈，枇杷打黄色了，麻雀莫不是在呼朋唤友：“快来哟，枇杷吃得了。”想起去年麻雀抢我的枇杷吃，我便回书房翻找出一些大大小小的信封，将结的枇杷一枝一枝套了袋。信封不够，又找了两个塑料袋替代，暗自思量，这东西透明，看得见枇杷成熟的过程。

套好袋后一看，枇杷树宛如举了万国旗，显出别样景致，于是拍了一张照片发到微信朋友圈里：“雀口夺果，好不悲摧”。回到书房坐下，目光穿过窗口一望，于心戚戚：自然生长成熟的枇杷，强行给它戴上防护面罩，等于给它戴了刑具；没有阳光雨露，会不会难以成熟，或者发酸？

有朋友指出，枇杷套袋，可以防止果子遭遇多种病虫害侵蚀，保持果皮上的茸皮完整，果粉增多，色泽鲜艳，使果子外形美观；可以避免或减轻果子日灼、裂果、果锈等多种生理障碍的发生；还可以减少果子与枝叶之间相互摩擦而造成的机械损伤，同时减少枇杷上的农药残留，提高果子的安全性，增加种植效益。

真长知识开眼界，想不到我歪打正着，自私笨拙的作法，居然囊括了诸多好处，收获了不少意外之喜。

几家欢乐几家愁。麻雀们见我给枇杷套了袋，大为不满，站在花椒树上，叽叽喳喳吵成一片，似乎骂我：“自私，吝啬，小气，我吃你几颗枇杷啥子不得了嘛，用得着遮着挡着掖着藏着吗？”晚上散步，我说给朋友听。朋友帮麻雀说话：“麻雀要吃枇杷，是生存的需要。本来野果子、野生稻、自然的鱼虫和植物种籽等，都是它们生存的食物。既然人类把一切土地、山林、田野都占据了，毁了自然栽种粮食和果品，鸟类便只能随着改变生存策略，与人类争抢食物纯粹是自然举止。”

麻雀的嗓门挺大，骂得很激烈，可能风都听不下去了，帮我驱逐它们，把花椒树吹得摇摇摆摆、晃晃荡荡如大海波翻浪滚，麻雀站在枝头如荡秋千几欲坠落。一只飞来助阵的麻雀要落脚枝头，但树枝晃动得厉害，它无法落脚，泊在空中，拼命煽动着翅膀，最后只得飞起，或者说被风卷走。

总算少了一只骂我的麻雀。

骂声中，枇杷成熟了，我采摘下来，满满装了一大果盆。套袋的枇杷真不错，个头很大，色泽鲜艳，了无疤痕，味道醇正。但塑料袋套的那两枝，果子霉烂了不说，连枇杷树枝也枯萎了。后来才知道，塑料袋不透气，即便套信封，也得在顶端剪出小孔通风。

为了展示丰收成果，我拍了一组照片发微信朋友圈。难道麻雀们也懂微信？不然为什么我刚刚发出去，它们就在花椒树的枝头上窜下跳地吵成了一锅粥？我揣测：是不是套了袋子，它们还多多少少心存一份念想，一线希望，要是风把信封吹落，或者信封自然破损，还能吃到枇杷。如今我全部采摘完，它们的念想完全破灭，希望彻底断绝。现在秧子才栽，麦子未熟，正是青黄不接之际，它们哪里觅食？也许嗷嗷待哺的雏鸟们，正望眼欲穿地等待着爹娘寻回食物聊以充饥哩。这样想着，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点自私自利，于心不忍。可转念一想：我收获自己的劳动成果，没有不劳而获，问心无愧。

可能我没还口，麻雀们骂了两三天，觉得挺没趣味，只好无可奈何飞走它乡觅食去了。没有鸟声，楼顶一下清静起来。清静得让人寂寞孤单。望着剪纸一样贴在天幕上的花椒树枝，以及花椒树不远处的两株蓬勃葱笼的铁树，一个念头冒出脑门儿：干脆把两株铁树挖掉，栽成枇杷。每年挂果了，一半枇杷树套袋，我吃；一半枇杷树不套袋，让麻雀们吃，来一个皆大欢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