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不分南北,但它却更鲜明地代表了北方的气候特征、生态地理、人文情怀与地域性格。画家鲁秋的风格画“冰雪梅花”近年来引起了不小反响,他也因此走进了评论者的审美视野。在他寥寥几笔的勾勒与涂染中,梅花不再仅仅是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还成为画家宣泄内心积郁之情感、奔涌之才情的重要意象。托物言志、借物抒情,梅花的具体物象和精神特质也许就是画家自己生存状态、创作意识与心灵世界的呈现与彰显,是他对宏观世界的微妙感知和察觉、对朴素事物的思考与延伸、对绘画艺术新的体悟和再造。冰雪梅花在纸面上的投影,是这个时代人文精神的集中折射。
“温热而清荡的火焰”,是我对外表儒雅、内心狂热的鲁秋的形容。他的绘画和他的为人本色就像倔强、遗世独立的梅花一样,具有普遍的感染力。出生于齐鲁大地的鲁秋有着典型的孔孟之乡的蕴蓄,有着北方生活经历的他性格中的果断、勇敢,就像梅花愈是寒冷、愈是风欺雪压,开得愈精神、愈秀气。内敛中有着一种内在的骨气,这也是他绘画的精神支撑。
鲁秋画梅,寓意颇多。梅花集高洁、秀雅、坚毅于一身,色、香、韵、姿俱佳。古往今来,不少画家与梅花结下了不解之缘,或绘之以画,或寄之以情。从生活中来,在对具体梅花的观摩与对视后产生了一种意象上的“梅花”,并融合进绘画技法与色彩的现代元素,加入自我的审美认知和生活情趣,渗透自己的思考和探险,就形成了鲁秋笔下的冰雪梅花。
中国文人雅士画梅者自古有之。但在我的涉猎和阅读视野里,鲁秋的冰雪梅花是独具一格的,从其创作的笔墨技法、谋局构图、色彩形式、精神架构和内蕴旨趣上都有别于他人。我喜欢把鲁秋的冰雪梅花定义为和平时代的精神名片、地域文化的集中反映。观赏他的梅花作品,我们眼前浮现出的不是“扬州八怪”发泄内心的积愤和苦闷,也非生命的孤标与倔强,那是一种盛世富贵的投影、一种体现和平年代的诗画生活,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美好理想的追求和向往。
我喜欢“扬州八怪”中李方膺的梅,以瘦硬见称,老干新枝,苍劲矫健,纵横跌宕,不守矩,意在青藤白阳之间;也喜欢汪士慎画梅之繁花密枝,高翔之疏朗秀逸有别、自成一体。汪士慎的梅花多从写生中来,以密蕊繁枝见称,清淡秀雅,秀雅苍润,自成格局。金农的故乡杭州钱塘西溪,野梅花像棘草一样繁茂生长,溪边的农人常把野梅编成篱笆,就是一道自然的屏障了,梅花开时可谓风光无限。因此,金农的梅花以此古香满幅的画面,抒发傲视高标的精神,表达洁身自好的态度。而在鲁秋心中,梅花已非一般的花木,而是令其神魂颠倒、可与之直接对话沟通情感的知音。
鲁秋的冰雪梅花区别于传统梅花的首先是象征精神。传统梅花注重写意和抒情,借助寥寥几笔的笔墨点染,抒发画家骨血里的不羁和生活中的清逸。鲁秋的冰雪梅花强调梅花的泛文化和包容性,借助梅花本身的精神寓意衬托宏观的生存图景和微观的个体心灵。他笔下的梅花不再是“触目横斜千万树,赏心只有三五朵”的寡淡表达,而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大众愉悦感,折射的是一种内心的品格和绘画精神的传播。
鲁秋的冰雪梅花在色彩和笔墨上也是大胆运用。融于西方油画的光感和色彩,运用几何图形的构局和设计,使传统技法和笔墨文化与西方绘画的象征主义、写实主义相碰撞,让观赏者在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基础上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质感、一丝浪漫温馨的光华。红与白色彩的结合,其本身就是天地精神和骨血意识的交融。这让我们的观赏思绪回荡在历史深处和现实表面,形成一种断裂下的消解、重组后的升腾。
此外,鲁秋的冰雪梅花绘画主旨更为明朗。梅花是北方的特有形式,其傲雪绝忍的性格与冲寂自妍、不求识赏的孤清集中反映了北方人的豪情与狂放。鲁秋冰雪梅花中的“红”使地域文化更加丰富和宽泛,是孤寒中的温暖,具有鲜活的艺术点缀之意。在传统的梅花中,我们往往感受到的是古代隐士的品格,是士大夫的传统文化性格,而鲁秋的冰雪梅花带给我们的妖艳色彩是一种探索,一种艺术语言和形式的冒险。
鲁秋的冰雪梅花还是他个人品格的写照。自古梅花以清癯见长,象征隐逸淡泊、坚贞自守。那倜傥超拔的形象,使人们带着无限企慕的心情,以一往情深的想象,盼望与梅花来一场身心相契的欢晤:“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梅花的冷香色,含蕴着道德精神与人格操守的价值,因而深为人们所珍视。鲁秋的冰雪梅花正是“暴露”了他的性格特征:内心的炽热、情感的奔放,注重洒脱,活得认真、率性而为,紧跟时代步伐,不甘人后却自我调节的乐观情怀。
冰雪梅花与其说是画家“器”的体现,不如说是画家对“道”的寄托。鲁秋笔下的冰雪梅花不只是表象对客观景物的描绘,更是他主观精神世界的载体,当主观意识以传统的笔墨、独特的方式体现在作品中,其艺术价值和精神意蕴就显得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