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文学观澜

浓缩的原点:刘荣书小说中的“命运书写”

冯祉艾

刘荣书的大部分作品都围绕着现实烙印下的命运流离进行书写,呈现了底层世相的生活百态。刘荣书对于宿命枷锁的展现,首先凸显在对于人物的镜像观照中。小说《雾夜坦途》以第一人称视角讲述了出租车上的温情故事,前半段都在零散中不断叙述“我”和父亲在车上的经历,一直到小说中段,借用了一个20多岁年轻人的出现,将他的生活故事与“我”和父亲的生活形成了微妙的互文,在生死边界展示了底层生活状态下的宿命回归。小说隐秘地将“我”和男孩都投放在了相似的痛苦之下,展露原地挣扎的艰难漩涡。小说不止一次展示了出租车司机的无奈,他不断地试图同命运斗争,但苦难之下,他只能保持着微渺的妥协。小说并未着力于刻画苦难,而是利用这种同质命运下的互相扶持,竭力凸显了人心在命运枷锁下的缠斗。小说最后,孩子在雾夜中远去,奔向他不可知的命运,而“我”同样按部就班地活着,经历着“这样或那样的不如意”。看似一切回到了原点,但实际上,在雾夜之后的他们却都从彼此身上汲取到了更为深厚且广阔的力量。

小说《一百零一夜》有意模糊了现实与幻境的界限,全程以男人和女人来指代人物,在主线故事之外,不断掺杂男人的生活经历。在故事最后,碎片式的传说与男人和女人的生活状况巧妙互文,又同时在结尾处戛然而止,加深了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慌感。女人的命运是悲惨的,丈夫瘫痪,自己被拐卖,好不容易逃脱之后,却被拖入地窖之中囚禁。更可怕的是,囚禁她的人是个疯子,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小说以女人的命运开头,最后以女人的被解救结尾,但着重讲述的命运枷锁仍然是男人。男人的生活是悲惨的,从成为上门女婿时身份的错位,到妻子的走失,最后成为一个“拐卖者”。小说将这种宿命感借用了极为隐秘的人性心理距离加以显现。一开始,女人的防备是理所应当的,但随着故事的发展,读者也跟着女人的情绪跌宕起伏,对男人从信任到怀疑再到恐惧,而到故事中段,女人似乎又回到她命运的原点。同样的状态在男人身上也有所展露:“他痴痴地望着她,知道那不可能是他的妻子。但又多么像啊!应该是他妻子年轻时的样子,做姑娘时的样子,花骨朵一样少女时候的样子。”小说借用了这些魔幻而又真实的人性书写,试图展露宿命枷锁下的心灵困顿,对于男人而言,走失的妻子和永远无法东山再起的人生是一场又一场的死循环。

在小说《盛宴》中,刘荣书捕捉了一种笨拙而悲悯的命运苦难。从传统视角来看,颜丁艳这一形象是放荡的,她随意嫁给了现任丈夫,同时又贪恋着网恋的快感,甚至偷钱同男人私奔。然而,这个“坏女人”也有着凄苦的经历,幼时被老师骚扰、又被自己的父母嫌弃,她在“一时昏头”之后,希望与丈夫吴复生离婚,但却不能如愿。甚至在被邻居出言侮辱并暴露了“裸聊”这一事实后,她曾经厌恶的公婆还提出为他们买房买车,就在一切看似向好发展的时候,那一杯原本被拿来用做威胁的农药成了丈夫的催命符。吴复生喝下那杯药时,小说又发生了两次反转。或许对于颜丁艳来说,这些都是命定的苦难。

刘荣书擅长在他的作品中捕捉这些命运的魔咒,通过映射不断地寻找生活的真实慰藉。此外,他常常借用多种手法烘托宿命感,但是,无论是狭小空间下的人物角色异化,还是在时间迁延中的灵魂个体奔走,实际上显现的都是一种对日常生活困惑之下的真实聆听。刘荣书在小说中探讨命运的原点轮回问题,擅长在不同经验与不同视角之下反复推拉,试图在难以勘测的生活之下把控永恒且不可更改的命运走向,这些极其复杂的信息共同将小说情节推入不可回转的结局。在纵深的人性背后,若隐若现的宿命感显现出绝对的高压,呈现出某些独特而沉重的历史思考。

2020-10-21 冯祉艾 1 1 文艺报 content56833.html 1 浓缩的原点:刘荣书小说中的“命运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