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图时代为观画和绘画同时带来两种可能,一是给予观者时间上的便捷,通过图形的识读,理解表述的涵意,二是给予画者空间的拓展,不再停留于叙事的理智,而触动和引发了更多情绪的感觉,尤其对自带敏感的年轻画家而言,不敏感就跟不上时代的节奏,就把握不了表现的意义,推动时代发展的主体人群必然是青年,青年无可争议地成为发展的前卫,而敏感正是青春的心理特征,所以不敏感就不青春,青春之所以飞扬,正在敏感有无限可能。
因为敏感,情绪是波动的。许多青年画家对主题的判定,既不在画之先,也不在画完后,而在行为中,依据情绪的波动与变化,随时聚拢或打开想法,情绪的热烈或冷却都会反映为画面的张扬或收紧,最终确定的主题,是对情绪过程笼统的总结,是什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波动的感觉,是敏感调动了行为,行为完成了画面,这样的总结对观者是种习惯性的交接,对画者仍然是情绪波动的载体、心有余悸的载体。从张治华的黑白木刻《同舟》系列,颜克疾的黑白木刻《黑色的梦》《你到哪里去》,陈词永的黑白木刻《疾风》系列等作品中,都不难看到情绪的变化如同呼吸的吐纳,轻重缓急都付诸刀端,刀触或轻盈跳动,每一刀都在试探着某种可能,每一种可能又牵扯出下一刀的前行,或深沉凿刻,“点”的飞溅,“线”的飘摇,交织成“面”的起优跃动,观者也会随着画面跃动的节拍,感受到画家情绪的起伏,无论是同舟共济的依傍,还是黑夜梦的呓语,再或者风与人在疾速中的动荡,都是对情绪波动的敏感。
因为敏感,思维是活跃的,思维乘着想象的翅膀自由驰骋。顾秀华在黑白木刻作品《复归自然》中对生灵万物的赞美,王永波在绝版油套作品《乡音》《乡愁》中的叹嗟,王禹在铜版作品《中国智造》中对工匠精神的畅想,都能让观者脱离现实的拘束而在活跃的思维中,拓展想象,升华意境。如果画家的心理年龄超过其生理年龄,思维的敏感远不够支撑想象的空间,画面的成熟也并不代表想象的时间,而恰恰是心理年龄与生理年龄的不同步,才差异出敏感的锐利,才放飞出想象,才展示出青春的力量。
因为敏感,语言是探索的。绘画中没有哪一种语言是固化的,如果有,那失去的不仅是表现的活力,更是创造的终结。语言不仅再现人们所知道的,更可能表现人们所未知的,因此语言的敏感对再现价值不大,对表现意义重大,也只有不断越过再现的可能,去探索表现的不可能,语言才因此具有品质,具有情怀,具有生命的想往。语言涵养的精神品质实际是一种勇于探求、积极进取的能量,是人性升华的力量。在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观中,贯穿本我、自我、超我的,也正是这种人性升华的过程,艺术语言在表现这一过程中的敏感至关重要,不会有太多的借鉴与参照,不能有直接的剽窃与临摹,画家只能依靠自己对画面语言的敏感走出迷茫和黑暗。李长兴的石版作品《欢乐颂》,秦琪的铜版作品《摸黑系列》,赵书宏的石版作品《门神》,黄剑波的水印木版作品《看不见的触碰》系列,王海迪的水印木版作品《芭蕉弄叶》等,即是在敏感的语言试探下,形成了表现的意志,不论是油印抑或水印,石版抑或铜版,画家对自身表述语言的自信,正是从敏感起始,经过太多的可能,最终把握到叙述的结果,完成了一次探险之旅。
因为敏感,观念是新颖的。人类用双腿动作行走,用头脑判断思考,用观念将这两者结合,版画也是在行为与思想并行中形成观念,从手段与工具的观念,逐渐过渡到结果与目的观念,而每一次观念的完成都依赖作品的成熟,就像每一次观念的造端都仰仗画家的不成熟,只有不成熟的观念才是敏感的,才充满了青春的锐气。徐娜的木口木刻作品《青山绿水》《天之四灵》系列,用一贯的缜密铺排着新观念的天罗地网,她要捕捉的除了现实的回音,还关乎历史的遗韵,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建构自己认识的逻辑。姚元鲁的水印木版作品《蝶梦“白黑”》《蝶梦“西东”》则以光影的律动强化了虚无的实在,画面中纵横伸展的空间弥漫着神秘的梦魇。朱柯橙的铜版作品《The shape Between Uslll》在漫无边际的散淡中拾捡日常的琐碎,都是在新的观念的探索中寻找立足之点,赵子亮的丝网版画《五号线的日常》系列与刘海辰的铜版作品《失志与成辉》是从完全不同的立场阐述着相似的疑问,匆匆而去的日常,究竟体现了怎样的意义,有形或无形的生命如何面对逝去。以往人们习惯于在画面中寻找答案,而新的观念只提供了敏感,在新的感觉中,去体味被画家擦拭一新的老问题,去思考其中新的价值或意义,画家正是通过自己的创作,透视出自然与社会的关系,从自然的角度认识社会,从社会的立场探究自然,是画家以自己对观念的敏感,串连起主体与客体,主观与客观之间的通道。
青年版画家们在情绪、思维、语言、观念几个方向的敏感,构成了版画表现新的维度,他们用有限的画面伸展出无限的想象,不但用版画的行为拓展着艺术的思维,也用艺术的实践成熟着自身的认识,拓展了自己的人生,鲜衣怒马的青春,花颜春红的节令,青春飞扬的版画,日夜孳孳不息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