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参加工作以来最充实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是初到岳西县委宣传部编县报的头三年。几乎每一个休息日,我都骑着一辆太子型大摩托车,到乡村采写新闻,白天采,晚上写。哪怕是风雪交加的日子,车轮也在冰雪上飞驰。哪怕是最偏僻的人家,也留下过我的足迹。宣传部夜间亮着的几盏灯里,必有我的一盏。车是自己买的,油是自己加的,年轻的身体是自己的,约束很少,新闻也是自己的,署着储劲松三个字。那些年,我与省内外许多报刊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新闻甫一写出来,通过邮件,第二天或第三天就能变成铅字,甚至经常占据大报的头版头条。那时候青春、热血而单纯,心无挂碍,也心无城府,采和写,几乎就是生活的全部。以至于前两年安庆有人看见我发在杂志上并被某公众号转发的散文作品,还在后面跟贴道:储劲松不是搞新闻的吗,怎么也写文章?其实我写文章差不多30年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愿意不当县文联主席,也不当作家,专门做一个记者。采,然后写,写,然后采,一直心无挂碍也心无城府。但人不过是被河流裹挟的一块卵石。
许多年后的这个春天,我又当了一回记者,在烦琐的公务之隙,跑了合肥、安庆、滁州、铜陵四个市,蹲点采写四个村的脱贫攻坚典型人物和事迹。像当初一样,我带着采访本和笔走村串户,在田间地头与农民聊天,在灶前屋后和大妈大爷东家长西家短,连续发问,直到对方掏尽心里话。鲜活的本色的泥土味生活,生动的朴素的酸甜苦辣的日子,好玩的方言,有趣的故事,草长花开的田园,这些都让我欢喜、流连、思索、回味。久在樊笼,心常郁郁;久坐书斋,文章常常枯涩。土地、农民、山水、田野、作物、禽畜、一条过路的乌梢蛇等等,这些我所来处的风物,让我恍惚又亲切。我是他们和它们中的一分子,只是我暂时离开了,终究还会回来,且必将回来。采和写,我都是带着感情的。
生活大于创作,其含义我以为有二:生活本身远比作家的创作盛大丰美,生活也远比创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