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百年过,庭花岁岁开。
花开春来到,但比起往年,这个春天的雨水显得过于频繁,淅淅沥沥,隔上几天就来一场。当春天的雨水打湿清晨的路面,一朵花的绽放,或者一声鸟的鸣唱都会引起百岁的奶奶对往事的回忆。
在奶奶有限的话语中,巩庄,是她常常回忆与念叨的对象。巩庄如同一盏明亮的灯火,映照着她百年情感的长空。那里承载了她太多的记忆,那里是她生命的起点,她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长,在那里度过了童年难忘的时光。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能够记着巩庄的水灾、旱灾、蝗灾,尽管灾难每次降临的方式不同,但带来的结果都是惊人的相似:饥饿、贫穷、寒冷。或许,依靠贫瘠的土地实在是无法养家糊口了,她的父亲毅然离开巩庄,去南京郊外的一家砖瓦厂做了苦力。
后来,奶奶的母亲带着她和弟弟离开巩庄,去投奔她在南京做苦力的父亲,一家人开始了异乡的相依为命,虽然穷困,但至少省去了乱世的牵挂。应该说,这是一段极为短暂的时光,一家人其乐融融,暂时远离了饥饿、寒冷。
不久,冬天到来了,那年异常寒冷,已经没有什么活可做,砖瓦厂进入了一年中的休整期。而此时,奶奶的父亲却染上了重病,无钱医治,最后在异乡的草棚下悄然逝去。
于是,奶奶她们又回到了巩庄,带着失去亲人的伤痛和悲哀。直到出嫁,奶奶再也没有离开过巩庄。
我相信那些奔波与分离都来自生活的苦难,尤其是在那个灾难深重的年代,如果不是为了谋生,谁愿意抛下亲人奔赴异乡?谁又愿意经历一次次的伤感与别离?
奶奶的童年渐渐远去了,穷困仍如厚重的阴云笼罩在她们的头顶。直到新中国成立,灿烂的阳光才照亮了她们的天空,与巩庄的大多数人一样,奶奶她们一家也开启了温暖的新生活。
这些年来,奶奶在巩庄的亲人们已相继谢世或者因故搬走,她熟悉的庭院也更换了主人,似乎标志着那里已经与她没有了直接关系,这或许是令人伤心或者伤感的。因此,奶奶再也没去过巩庄。
在百年的时光中,对于巩庄,奶奶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过客,而对于奶奶,巩庄则是她融于血脉的爱与留恋,那是她生命的起点,也是她的根。有根就会有无限的思念,有无限的思念就会有漫长的回忆。
从一朵花的绽放可以看到万紫千红的海洋,从一缕光的温暖可以感受到高悬苍穹的太阳。建党百年,我的奶奶也收获了她的100岁生日。这注定是一个美好的相逢:她可以坐在树荫下慢慢梳理昔日的时光,完成回忆巩庄的件件往事,而后,用平和的口吻告诉我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