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学评论

警示世人的现代寓言

——读徐贤林《人与鼋》 □陈惠方

一口气看完徐贤林的《人与鼋》这篇不足万字的小说后,我被极度震撼了。这是一篇警示世人的现代寓言,一部撼人心魄的血色童话,一部生态文学的奇思佳构。作者绘声绘色、传神尽相地描写了一个渔人同国家保护动物“鼋”之间悲惨凄绝的故事,揭示了人类与自然互依互存、相生相克、同舟共济的天则,读来令人不寒而栗。作者说过,他写这个作品,是有感于一些人在国家级风景区楠溪江(小说中“荆竹溪”原型)违反规定滥采溪沙、乱造水库、毁林造田等破坏自然生态的行为,进而奋笔直书。现从四个方面对这篇奇思妙想的短制佳构《人与鼋》进行解读。

徐贤林在“创作谈”中如是说:“楠溪江生态问题如一块巨石压在我心头,无法释怀。我要用文学的形式将这个问题披露出来。我虚构了一个在狮子岩水域打了半辈子鱼的老渔民,直接与楠溪江水生动物中最顶端的掠食动物鼋冲突。他10岁时初战鼋鱼互有损伤,他们没有互相报复,反而相安无事,因为水里鱼类足够他们各取所需。但50年来,环境恶化、资源枯竭,人与鼋争食的矛盾日益凸显,决斗不可避免。你要灭它一族,它便灭你满门,这是最原始朴素的复仇方式。生态链就如一副多米诺骨牌,任何一环出问题便会发生整副牌崩塌的严重后果。”徐贤林凭借这芥豆之微、蝼蚁之形鲜为人知的小人物、小故事,在经意与不经意间触碰乃至直击关系人类生死存亡的生态大命题。

“作者的见解愈隐蔽,对艺术作品来说就愈好。”(恩格斯语)《人与鼋》是作者对乡村生活的细致观察和深切感受。作为保卫楠溪江生态志愿者团队成员的徐贤林,对楠溪江生态环境破坏的严峻情况痛心疾首,决心将那“血腥的呐喊”付诸小说书写,一吐为快。其时,正值身为记者的他刚刚采写了一组反映楠溪江生态破坏的系列报道。按说,凭借这些素材,以他当时强烈的主观愿望和思想倾向,直奔主题,撰写一篇“纪实小说”或“非虚构文学”或许也能赢得一些读者。但作者却迎难而上,独辟蹊径,只用了他熟悉的生活原料和积累的素材的“魂儿”(林斤澜语),精心编织了这个惊心动魄的荒诞小说《人与鼋》。小说从头至尾,无论是场景描写或是人物对话,通篇不见一字一句诸如“保护环境”“保护自然就是保护人类”等字眼,没有直白的说教,却起到了以小见大、察微知著的艺术效果,隐含、承载了人类生存的大道理。

小说的结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体现乃至决定小说的格局、思路、走向、容量、体态与状貌。读《人与鼋》时,令我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老人与海》,两者结构有着相似之处。虽然《人与鼋》的篇幅仅为《老人与海》的四分之一,但其承载故事发展的演进逻辑和人物(含拟人的鱼们)活动的行为轨迹的两条情节线,两者却极为相似,两部小说都各有两条情节线,两部作品中的第一条情节线中的人物均是老渔夫:一为老渔夫桑地亚哥,一为老渔夫朱晨清;第二条情节线中的“人物”均为鱼,一为马林鱼和鲨鱼,一为鼋王和团鱼。《人与鼋》同《老人与海》的结构情节上如此相似,原来我深以为这是作者借鉴模仿的结果,及至我得知他当初并没有看过《老人与海》,纯属作者原创时,我大为惊骇,感到匪夷所思。就《人与鼋》中的两条情节线发展变化而言,它们或相向或逆袭,或平行或交叉,通过谋篇思局、“排兵布阵”,跌宕起伏、错落有致,巧妙营构了人与鼋从和谐相处到相互争食到冤冤相报乃至同归于尽的惨烈局面。

小说《人与鼋》的语言简约、轻浅、朴实、妙曼,所谓“简约”,就是作品不“水”,时下有些时尚小说作家,写的小说很“水”,车轱辘话一大箩筐,《人与鼋》则迥然不同,语言精练,点到为止。如对主人公朱晨清出场时的形象描写:“黝黑的瘦脸上嵌着一双渔人特有的犀利眼睛,与他的鸬鹚群浑为一体。”仅此点睛之笔,再不添枝加叶。所谓“轻浅”就是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不掉书袋,文字明白晓畅,读来朗朗上口。所谓“朴实”就是不卖弄、去粉饰、接地气,不生造那些不靠谱的“网络语言”及一些粗俗轻浮的怪腔怪调。所谓“妙曼”就是作者经过提练的生动优美的语言,如“诗意在盛夏晨风和粼粼光中一层层荡漾开去”等,再如老渔夫朱晨清与鼋王在荆竹溪狮子岩水域的最后一次生死搏斗,描写得惟妙惟肖,巧笔传神。

一次,贤林同我聊天时坦言:“三天不写稿,心里就发毛。”贤林的文字之所以能如此精致、老到、成熟、劲道,与他写作勤奋、不舍昼夜,笔不停挥、“曲不离口,拳不离手”有关。“厚积言有物,勤练笔生花”(魏巍语)是也!

2022-01-07 ——读徐贤林《人与鼋》 □陈惠方 1 1 文艺报 content63197.html 1 警示世人的现代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