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写作，就先生活。”部队转业的陈谋昌，曾于2009年任常德市鼎城区雷公庙镇党委副书记、镇长，2012年—2020年任逆江坪乡、十美堂镇、周家店镇党委书记。在任乡镇党委书记期间，逆江坪乡被授予“国家级生态乡镇”，周家店镇被授予2018-2020年度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十美堂镇乡村旅游“赏花经济”现象被7家央视主流媒体宣传报道。这篇《乡镇工作札记》是从陈谋昌众多日记中选编出来的，是其多年来基层工作的真实记录，是“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创作成果，它带着晶莹的露珠，散发着泥土的芬芳，用朴实生动的文字深刻回答了中国共产党人为什么能兑现向全国人民的庄严承诺，解读了中国创造脱贫奇迹背后的“密码”。——编 者

覃阿瘪

2009年，自我在雷公庙镇上班的第一天开始，每天我都能看到政府机关院内有一位中等身材、头戴一顶雷锋帽、满脸络腮胡子、大约60来岁的老年人，早上8点准时“上班”，下午5点准时“下班”。

第二周周一早上，“老年人”又准时来到机关院子了，我将党政办主任叫到办公室问情况。“镇长，这个人就是覃阿瘪啊，他在全区全市的名气是很大的呢……覃阿瘪是黄坛村人，常德市皂市移民中上访群体的主要牵头人物之一，非常难缠，经常到政府来找茬子、找麻烦、无理取闹，镇长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搭理他，他可是谁搭理他就找谁的麻烦。”听他这样一说，我不由得走出办公室，来到老人身边对他说：“老大哥，你是哪个村的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的没有？”

“你是谁？我是干什么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新来的吧？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什么事情，难道你能帮我解决不成？看你嘴上无毛的样子，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吧！”听到他一连串的揶揄质问，当时我差点被他气得晕了过去，赶紧深呼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微笑着对他说:“老大哥，你先别把话说这么满好吗，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先说说看，到底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事，说不定我还真能帮助到你呢。”

听到我这么说，覃阿瘪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头到脚、从前到后围着我转了两三圈，然后双手反背、满脸不屑、慢条斯理、阴阳怪气地说道: “小伙子，老子我跑镇政府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呢，我的问题一时半会讲也讲不完，你说说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有什么本事有什么能力来解决我的问题？”“老大哥，我是新来的镇长，我知道你的名字叫覃阿瘪对不对？你是皂市水库移民户，你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点，如果你是真的想解决问题，那我就接你到我办公室去坐坐，我们聊聊怎么样？”就这样，覃阿瘪跟着我来到办公室。一进门，我先给他倒了一杯茶，在他坐下来喝茶的同时，我对他说：“老大哥，你是从石门搬迁到我们雷公庙的，我知道你对移民的政策和精神吃得很透，我也知道，你到政府来肯定是想解决你的问题和诉求，并不是人家所说的找麻烦闹事的对吧？”“没有想到你这个镇长刚来没几天就知道我的事情了，不错，那你说说看，我的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这时，我看到覃阿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笑容。我接着说道：“老大哥，今天你能来我办公室就是相信镇政府、相信我，你的问题我看这样处理行不行？不管多少问题，都请你用文字以书面形式将你的情况和诉求一件一件写出来，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有政策和法律依据的事情我们一定马上依法落实、处理到位，没有政策和法律依据的，我会向书记、向党委报告后，在不违背政策和原则的情况下力所能及地帮助你解决，好不好？”

听我说到这里，老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我的手：“镇长，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领导对我的事情这么重视。以前，镇里的干部看到我就像躲瘟神一样，今天你说的这些话服人心，我很满意，我也向你保证，今后我再也不会到这里来找事闹事了，一定通过正常程序来请政府帮助我解决问题和困难，如果我再组织人员越级和违法上访了我就不是……”

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覃阿瘪意犹未尽，又和我聊了会儿村里和组里的事情，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才起身告辞，面带笑容地离开办公室回家去了。

送走覃阿瘪，我来到书记办公室，向他报告了覃阿瘪的情况和我的处理建议。书记点燃一支烟，边抽烟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今天你这样做得很好，当干部就要这样，敢于直面矛盾，我们是为群众服务的，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都要经得起时间与历史的检验，这样才能做到无愧于组织、无愧于人民。这件事情，你大胆去做吧，我支持你。”

后来的事情不作多述，通过镇村的共同努力，覃阿瘪长期上访的问题依法、依纪、依规得到了妥善处理。一转眼十年时间过去了，不管我走到哪个单位，当年处理覃阿瘪的事情一直历历在目。是的，覃阿瘪只是众多上访群众的一个缩影，如何解决他们的合理诉求是检验我们乡镇干部工作作风和能力水平的试金石，我们是人民群众的服务员，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都要经得起时间与历史的检验，这样才能做到无愧于组织、无愧于人民、无愧于我们这个时代。

2019年2月7日

贺晴天的春天

昨天晚上，接到了以前雷公庙镇尹家坪村支部书记尹小平的电话，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村里的老党员贺晴天要接我到他家里做客，品杨梅喝杨梅酒。一听说是老党员贺晴天，便满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早上8点50分，我坐上小平支书的车，沿着那熟悉的道路向尹家坪村前行，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十年前刚到雷公庙镇当镇长的时光……

2009年，到雷公庙镇报到的第一天，我就来到了尹家坪村去访贫问苦。当时尹家坪村经济相对滞后，是全镇最复杂的村之一。一下车，尹小平支书简单介绍了村支两委班子成员后，我们就一起下组走访慰问去了。

走访慰问的人员之中，贺晴天是唯一的老党员、老村干部。当时，他中风瘫痪在床，听说新来的镇长要到家里来慰问看望他，硬是坚持将头发、衣服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并要他的女儿、儿子将他扶坐在轮椅上。当我将慰问金送到他手上时，他双手颤抖、满眼泪水地说: “感谢党委感谢政府，感谢共产党！我贺晴天硬气了一辈子，从来没想到会有一天吃照顾，这一次真的怪我自己这身体不争气，55岁就因为风湿病和中风导致身体偏瘫、行走困难，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真的是对不住组织、对不住党，带了个坏头，我一定要争取早一点将病治好，要让自己站起来、走出来，靠自己的双手自力更生富起来，不给党组织抹黑丢脸。”

听到这名基层老党员、老骨干的话，我内心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当时真不知说什么好。结束慰问后，我和他儿子边走边聊才得知，去年他中风时，儿子刚结婚生孩子，家里为给他治病花了近20万元钱，儿子又要照顾他不能出去打工。目前，家中的收入来源除了那几亩责任田，就是以前家中种的杨梅树了。因为是本地老品种，产量不高，品相和口感不是很好，送到常德市的超市卖的价格相对低，每年只有大约5000元左右的收入。听说怀化、福建那边种植的乌梅和黄梅，个头大，品相和口感都很好，一斤可以卖到15到20元，一亩的收入就可以达到三万元左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这里的土壤适不适合……

听完介绍，我想起支书尹小平是从怀化做生意回来的，便马上请小平支书打电话核实是不是有新品种，产量和品质还有市场行情怎么样。通过几番电话联系，尹小平兴奋地告诉我，以前他做生意去了，没有关注这方面的情况，刚才通过怀化和福建的朋友了解到，的确有这些好的杨梅品种，不光是价格好，每斤可卖到15-20元，而且都是客人上门来采摘杨梅，供不应求。

听到这个消息，无异于一块大石头砸进了水缸。如果能在尹家坪村打造一个杨梅基地，老百姓家家户户都可以坐在家里赚钱，那该有多好啊！回到镇里，在得到书记的认可和重视下，镇党委召开了专题会议研究，由我牵头在尹家坪村打造一个产业基地，作为创新党建载体的一个试点。

或许是人努力天帮忙吧，事情进展顺利，通过取土化验、实地考察，雷公庙镇和怀化的基地一样同属北纬29度附近，尹家坪村的土壤、气候非常适合杨梅栽种。于是镇里又经过研究，决定投入产业扶持资金，由村里尹小平同志带队去怀化、福建采购杨梅树苗，并请来专家实地讲解和培训。

2010年3月份前，我们完成了尹家坪村一百五十亩杨梅基地的打造，通过前期的技术引进、栽培种植和宣传造势。2011年6月，在尹家坪村杨梅成熟的近一个月时间里，有五十亩新品种杨梅开始挂果，和我们的预期想法一样，这一年的所有新鲜杨梅被慕名而来的游客采购一空，贺晴天在我们的帮助下新种的十亩杨梅也喜获丰收，虽然产量不是很高，但是纯收入达到了近7万元。心情好了，贺晴天已经能够借助拐杖的帮助在家张罗卖杨梅了。

看到第一批杨梅的效益这么好，尹家坪的村民都自发主动地找到党委政府，要求村里带领他们种植杨梅致富奔小康。于是，镇村两级因势利导、因地制宜，又继续扩种了一百五十亩，尹家坪的杨梅栽种面积规模超过了三百亩。2011年，贺晴天家杨梅的收入超过了10万元，这时的他，已经开始丢掉拐杖自己打理生意了。到2012年我调离雷公庙镇时，尹家坪村的三百亩杨梅开始全部挂果了，平均每亩收益超过了2万元，贺晴天家的杨梅收入突破了20万元。

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经开到了，老远就看到贺晴天站在家门口等我，一下车，他就紧紧握住我的手讲起了这几年的经历：“从2013年开始，除了每年卖杨梅能赚到20多万元外，还开始经营杨梅种苗生意，一年也有10多万元的收入。现在全村户户都种杨梅、家家有杨梅苗子基地，都通过种植杨梅赚到了钱，修了小洋楼。

“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的夸奖、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这是一种多么淳朴和厚重的情感啊，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一名乡镇干部，我想，没有什么语言能够表达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我感到幸福的事情。

2018年5月27日

懂事的儿女长大了

2013年10月，在逆江坪任党委书记的第二年，我与乡长蔡国平、人大主席李超选等班子成员一行下村调研。

在新庵冲村问起当前村里留守儿童的情况，朱云栋同志说，目前新庵冲的情况很好，没有一个失学儿童。只是前两天到土桥冲村亲戚家串门时发现，高峰村袁家峒组有一个叫莫杰的女孩子，刚刚小学毕业就失学了，估计是家里条件太差、没有钱交学费。“听说成绩好、人也很懂事，不读书可惜了，我去土桥冲看到过这小丫头，想读书想得哭。”

我马上打电话了解，原来莫杰小朋友在学校的确品学兼优，成绩年年都是年级第一，还是体育尖子生，只是家里爸爸、妈妈还有奶奶都是残疾人，家中没有钱供她读书。

我和国平、超选同志当场合计，党委政府也好，我们几个凑钱也好，一定要让莫杰去读书。我们一行没有回乡政府，直接来到中学校长曾祥军同志办公室，听取了关于学校的基本情况和学生生源的情况之后，我说了莫杰的情况。祥军说，感谢党委这么重视教育，学生不仅要收，而且还要作为特例给教育局申报。就这样，在乡村两级和学校的共同努力下，莫杰如愿回到学校。

11月上旬的一天下午，我和镇长蔡国平、人大主席李超选、分管教育的副镇长罗素华等再一次来到学校。恰逢学校在开运动会，校长曾祥军汇报了莫杰同学来学校后的学习情况：“这个小丫头很不错，学习很用功、很刻苦，跟得上班，还是个体育尖子生呢，跑步、跳高都不错，是个好苗子！你们看，就是现在跑在最前面穿着校服的这个小丫头。”顺着祥军同志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看，莫杰小朋友穿着校服、扎着一个小辫子，五官清秀、脸色白里透红，双脚轻松自如很有节奏感地大步向前飞奔，后面紧跟着的同学拉下了三到五米远。看到小莫杰的模样，我们舒心地离开了学校。

12月下旬的一个周六，应高峰村支书之约，我和乡长蔡国平等几个班子成员带上家人、小孩一起开车来到高峰村袁家峒组去登山，顺便去莫杰家里看看。车子停在山下，我们一行徒步上山。

莫杰家住在半山之间，三间木房子应该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修建，木板已经非常陈旧，有几处能够朦胧地看到屋子里的“风景”。一位近八旬的老年人坐在堂屋门口，她是莫杰的奶奶，双眼无神、呆滞地看着屋前的大山，我们一行人的出现，使老人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惊恐，下意识地将双腿靠在一块、沉下脑袋，不看我们也不说一句话……

穿过堂屋走进厨房，一对中年夫妇正在烧火做饭，男人闷头闷脑地在往灶里添柴，女人一边炒菜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莫杰小朋友则坐在厨房门口，见到我们，赶忙将手指头放进嘴里咬指甲，嘴里发出了蚊子般的声音：“伯伯好、叔叔好、阿姨好！”

看到这样一家人的场景，我心里感觉堵得慌，便问莫杰会不会做饭、洗衣服等。没想到她的回答却是两个字“不会”。当时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但一想到自己是来看望、帮助她家的，便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情，对她说：“莫杰，你爸爸、妈妈、奶奶都是有智障的残疾人，虽然你才12岁，年龄还小，但是也要力所能及地为家里面做一点事，尽可能地减轻一点他们的负担。这样吧，我下次来的时候希望你能够会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等家务活，好不好？”“好的，伯伯您放心，我一定做到！”莫杰愉快地接受了。我们一行人在莫杰家里坐了约半小时，临走之际，我和国平同志每人拿了500元钱给了莫杰奶奶，没想到她却推辞了半天，在推不掉后，老人从家中的木柜里拿了四包用塑料袋装好的茶叶，并反复嘱咐：这是她自己种在山上、上周才采摘和制作好的茶叶，不要给别人喝……

2013年的大年三十，我和蔡国平、张学清一道来到莫杰家里来慰问、拜年的时候，莫杰正在帮家里做饭、洗衣服，看到我们来之后她主动上前打招呼、端茶倒水，莫杰的奶奶、爸爸、妈妈的精神状态也似乎比往常好了很多，看到我们时笑容满面。也是从2013年开始，我和莫杰家结对帮扶，结成了“亲戚”。2014年，高峰村确定为区级贫困村，由区住建局等单位对口帮扶，莫杰家确定为贫困户。

2015年，我从逆江坪乡调任十美堂镇，但每年春节，不管工作再忙，我都会到高峰村一趟，和当年那些镇村干部一起到莫杰的家里去过年、吃团圆饭。

2016年9月，莫杰以优异成绩考入了重点中学鼎城区一中，也是从这一年开始，莫杰开始主动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的学习和生活情况了,我一有时间也抽空在周末到学校来看她，给她鼓励和信心。

2018年，我调任周家店镇党委书记。2019年春节这天，森林防火形势严峻，我带队值班，下午5点多钟的时候，接到了在部队儿子的视频电话，替妈妈埋怨我老是不在家。这些年我一直在边远乡镇工作，陪伴家人的时间很少……看到视频里一身戎装的儿子，我的心里既愧疚又难过！

和儿子通完电话后，收到了莫杰发来的短信：“伯伯，怎么您今天没有来我们家吃年饭？我们等了好久，您肯定是工作忙走不开吧？等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就告诉我好吗？我们好做准备。”这时，我才想起忘记打电话告诉莫杰今天去不了。于是拨通了她的电话，约好在开学后接她一起吃饭。

正月十二的下午，我开车去鼎城一中接莫杰，见到她时我异常惊讶，一副衣着单薄、面色菜黄、精神不振的样子，我连忙问她是什么情况。“伯伯，没有您的帮助我早就辍学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压力比较大，虽然我一直在尽力好好学习，但是竞争实在是太激烈，我怕到时候没有考好对不住您……”听到莫杰这么一说，我的心里顿时感到针扎般地痛，想起儿子去年高考我无法陪伴的场景，不由得对莫杰说:“伯伯帮助你，是希望你能够健康快乐地长大，高考结果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努力学习的这个过程，你一定要放下包袱，不要有压力，只要自己努力了，什么结果伯伯都会很高兴的！”这一天，我陪着她一起买了衣服、鞋子、学习用品等，直到和她一起吃过晚饭后才送她开心地回学校。

高考前夕，我尽力抽时间在周末与莫杰通电话或去学校看看，鼓励她放下包袱、好好学习……高考成绩揭晓之时，莫杰第一时间将喜报发送给了我：“伯伯，还是有一点紧张，没有发挥出最佳状态，但是自己尽力了，超一本7分，不知道有没有让您失望？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已经长大了，上大学的费用自己申请助学贷款，大学毕业后我要靠自己努力工作来偿还贷款，做一个对社会、国家有用的人才，不负您的期盼和厚望。还有一个事，想和伯伯您说，伯伯是不是很想有个女儿，如果您要是不嫌弃，今后您就当莫杰是您的女儿好吗？我一定会像您的亲生女儿一样的………”看到莫杰发过来的信息，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欣慰。其实。一直以来，在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将莫杰这个懂事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不由得想起去年送儿子参军时的场景。的确，高考过后，父母只剩背影，故乡只有夏冬，衷心祝福和期望儿子在军营茁壮成长、女儿在大学学业有成……

2019年9月30日

打开“心之门”

2018年2月10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五，也是调任周家店的第二天，召开机关干部大会，宣布党委会研究的决定。

一是由组织委员负责，三天之内将全镇区域内所有户外广告牌全部覆盖宣传党的十九大精神和党建内容的标语。二是由交警中队长负责，对圩场道路的进出口交通进行全面整治，畅通行车线路，规范停车管理，确保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三是由武装部长负责，整理机关院落，将院子中间杂乱无序的树木全部移栽出去，通过营造宽敞明亮亲民的机关院落环境，减轻人民群众来机关办事的心理压力，拉近与人民群众的感情距离，提升为民办事服务水平。

前两件事情多少有点阻碍，也都进展顺利。但第三件事情在我刚说完的时候，下面就议论纷纷：“这树长了一二十年了，是镇里的风水，只怕动不得……”，“树长这么大容易吗，新书记一来就要挖，这不是败家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刚长得枝繁叶茂的，这一挖连个乘凉的地方都没有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虽然大家声音不大，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同志们，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院子里这些树差不多都有一二十年了，大家舍不得很正常，但是大家想过没有，我们机关院子是周家店38000人民来办事的政府机关，大家看看，老百姓来办事，院子里像个迷魂阵，群众找一个办事的部门费尽力气、到处询问。因为进不了院子，车子只能停在机关大院门口的电动闸门外，堵塞交通，怨声载道。大家再看看，院内树木中间，杂草丛生，蝇虫乱飞，空气混浊不说，机关干部没有一个锻炼、活动的场所，把树移栽出去一是可以开辟停车场，二是我们干部可以在院内散步、健身。最关键的一点，群众来办事不用绕来绕去，进了大门一目了然！这是镇党委集体研究形成的决定，请大家务必贯彻执行……”听我这么一说，可能大家觉得在理，便没有一人吱声了。

武装部长樊哲进同志搞工作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一散会便调来了挖机和人员，同时和区公路局联系好了，将里面的树全部移栽到S306公路两边。第一天，将院内所有的杂树移了出去，同时将所有大点的树木挖成型后倒伏在树坑里面。第二天，吊车开进院子将树一棵一棵移走后小心翼翼栽到了既定的位置上，最后一棵树上车时，已到下午6点多钟。第三天，当水泥罐车用混装水泥将所有树坑灌注抹平完，一位年龄稍长的泥工师傅对我说：“书记，大的树有11棵，哦，对了，书记，我想问下你，这树为什么非得花大价钱移栽出去，怎么不干脆几斧头剁成柴火卖掉多撩撇……”

是啊，为什么不用斧头或锯子将树剁成柴火卖掉啊，听着泥工师傅的话，我的心里突然感到针扎般的痛，思绪一下子回到了25年前……

1993年，我在武汉上军校放寒假，也是当兵三年后第一次探家回常德，当时的交通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早上5点从长沙火车站下车后，又坐了整整8个多小时的汽车才到达常德汽车南站。一下车，就看到爸爸双手推着他那辆我当兵前早就买了的永久自行车，面容略显憔悴地在那里着急地东张西望，一见到穿着军装的我，爸爸脸上绽开了笑容：“快点上车，来，我骑车带你回家……”

回家的路有9公里左右，爸爸一边踩着自行车，一边嘘寒问暖地问我这三年来在部队工作和生活的情况，还对我吹嘘他的自行车技术和他的身体如何如何好，骑个几公里对他是小菜一碟，只管坐好就行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爸爸故作轻松的样子，我的鼻子一酸，眼泪没有忍住流了下来，爸爸为了一家人特别是两个弟弟上学肯定操了不少心，四十出头就显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驼背和苍老，头发花白的样子看起来有了五六十岁……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对我说，接到姑妈家的电话，表姐要我赶到常德市北站她家里去，说是帮我物色了一个女朋友，去和对方见面。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爸爸就将他的自行车钥匙硬塞到我手里：“快点，注意安全，自己骑自行车去”。

当我第三天骑着自行车回来的时候，爸爸没有问我相亲的结果，却塞了厚厚一叠十元的纸币在我手上：“儿子，昨天我把屋后面的树都卖了，这是老板交的1000块钱订金，你先拿着用，爸爸没有本事、没有能力，对不住你们兄弟仨，你今年也有21岁了，只要是觉得该用的钱就不要吝啬，但不该用的钱一分钱都不能用，钱一定要用在刀刃上。你放心，等这树结账了，还有1000多块钱，家里也还有一点存款，现在你在部队上军校、有出息了，是我们全家的光荣和骄傲，为了你，花再多钱都值得。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咱们人穷志不穷，任何时候都要有骨气，要堂堂正正地做人做事，任何时候你都不能让人瞧不起你、瞧不起我们全家。将来你一定要做一个真心真意为老百姓帮忙做事的干部。”砍掉的树，却永远扎根在我心里……

“书记，这机关院子亮敞多了，你看看这大门口的电动闸门，昨天又坏了，卡在中间，要不请人修一下还是怎么搞，镇长说请你来定。”哲进同志一下子把我拉回到现实，于是我和镇长以及其他班子成员又一起来到大门口现场办公。

想起三天前来报到时的场景，外面来办事的车进不来，里面想出去的出不去，老百姓在院子里像钻迷魂阵。来机关办事的、上访的各类人员的埋怨声、争吵声、喇叭声此起彼伏，再看看现在，机关院落整治后宽敞明亮的情景，大家都觉得心头一亮。我脑子里也突然灵光一现，马上和班子成员统一思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不费神修了，现在就将这不锈钢的电动闸门拆除掉算了，我们就是要打通政府和群众之间的这扇“心门”，就是要用我们最真诚的情感、扎实的工作、优质的服务，来赢得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和信任，来表达对我们衣食父母的热爱和欢迎。

这一个小小的便民举措，一晃不觉已时过两年时间，我感受到在静水流深的日子里，有些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老百姓的隔阂在融化，上访的在减少，各项工作得到的支持和赞赏在增加，大家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可喜的新进步。亲眼见证了“心门”敞开后的这一系列变化，我感到了一种欣慰。

2020年3月2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