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文学评论

现实书写与精神“变声”

□张 勇

乍读《黑瓦寨的孩子》,我以为是一本以少年王嘉峪为线索的成长小说,细读发现作者在小说中隐藏了许多彩蛋,少年的青涩蜕变串起了打工二代子弟、务工人员社会医疗保障、乡村传统文化赋活、农业经济振兴、教育改革、现代婚恋观等社会命题,细腻通透的文字中饱含阔大深切的现实关怀和温柔淳朴的人性书写。

小说构筑了往复的时空叙述结构,以西部地区的油漆工王前程一家的生活轨迹为切入点,完成了城市到乡村的多次远离、回归。开篇描述了一家人从黑瓦寨到启东谋生的过程,随后因母亲唐锦绣的肾病打破了原有的生活轨迹,父母与孩子被迫分离,王嘉峪从启东回到了黑瓦寨。第一次远离与回归形成了清晰的闭环,王嘉峪以异乡人的身份在父母谋生之地求学,又以外地人的身份回到自己毫不熟悉的故乡,并借助异乡求学所得改变黑瓦寨的农业经济发展路径,成为解决农产品丰收却有可能滞销问题的“探索者”。

完成第一次蜕变后,升学让王嘉峪离开黑瓦寨,在乡镇中学的磨砺中,又一次因求学而重回城市。作者以“一年”这个模糊的浓缩的变革时间和“多年后”的回顾时间的引入,让成熟的王嘉峪以释然的态度总结自己遭遇的生理折磨和精神苦痛,体现善恶人性冲突、城乡文化交锋的多面性。作者站在底层农民、弱势群体的立场,举重若轻地借个人遭际书写社会宏大命题:经济形态的转变将农民变成了游离于城市的“吉普赛人”,而疾病、教育、社会保障的缺失逼迫他们由城市回流到乡村。小说多次从中国东部到西部的地理空间转换,从懵懂孩童到青春期少年的时间延伸,摆脱了成长主题的惯性认知,为多重命题书写提供了广阔的场域。

小说着力以复调结构塑造立体人物。王嘉峪是跟随父母四处打工的民工子弟、未来的打工二代,也是品学兼优的读书苗子,回到黑瓦寨他成为利用知识促成乡村经济发展的关键人物,同时他也在乡村教育的迟滞中,成为从野蛮生长到自我觉醒的启蒙者。他的生理“变声”与精神成熟在城乡辗转过程中完成,而他的青春萌动与信念建立则充满了朴素的传统伦理和艰难的城乡冲突。王前程和唐锦绣是勤谨踏实的劳动者,望子成龙的父母,是意志坚强的奋斗者,也是眼界狭小、本分保守的底层。而黑瓦寨的老外公、小光头、小舅舅身上既有睿智洒脱的民间智慧,也有故步自封的精神桎梏。

小说以散文化的手法叙述了王嘉峪与其他人物的思想蜕变,不堆叠苦难,在冲突中构成传统文化理念的重建。文中多次出现黑瓦寨里流传的谚语:“该收谷子就收谷子,秋天不操冬天的心。”这既是通透达观的乡村文明,也是听天由命的自我安慰。唐锦绣患病时,王前程用这句话安慰家人;洋葱滞销时,外公用这句话给自己宽心。他们以为每个生命都有必经的坎坷,只能顺其自然,坦然面对。而王嘉峪却在无常命运中感受到黑瓦寨的乡土伦理是自己的“根”,茫然无措的灵魂因此找到清晰厚重的归处,生命短暂而充满挑战,个人的不懈追求终将汇入世界起飞的洪流。

《黑瓦寨的孩子》是一部关注现实、饱含人性温度的作品,不仅描述了西部少年王嘉峪的精神成长史,更以精准叙事和立体人物的塑造展现出时代变革中社会各领域的复杂而多元的内在变迁。

2022-04-29 □张 勇 1 1 文艺报 content64622.html 1 现实书写与精神“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