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凌云将创作的长篇散文集命名为《驻村记》,而不是“挂职记”“村官记”等,显然是有意为之,但也确实是实事求是的“非虚构”。而我感兴趣的是周凌云《驻村记》中的文学性和他由衷的情感投入。他写的是峡江村,他称峡江村是“我的村庄”,在题记中他说,“我的村庄”“从江中倒影算起吧,消落带、低山、半高山、高山,一直到悠悠白云的高端,一个村庄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塔。是什么力量把村庄挂上了悬崖?”这个“倒影里的”峡江村,在周凌云的笔下实在是如诗如画。因此,《驻村记》的与众不同,首先是它的文学性。而抒情性则是文学性的具体体现。周凌云的抒情倒不在于他的“壮志”,他抒的是大地之情,山水之情以及普通劳动者之情。他说,“春天是大地活动的开幕词”;夏天来了,要为五月里一个崇高的人吟唱,怀念一个人但不一定要悲伤。这个人当然是屈原;而秋天,是夏天又借势“向前冲了一截”,今年的秋天有时大雨滂沱,有时天干地裂,秋收渺茫,心便焦躁彷徨;冬天要下一场雪,红柿子才好看,犹如一个女子,从少女到少妇,内外兼修,真正才好看起来。周凌云写他的村庄,情透纸背,爱透纸背,字里行间都是情和爱。当然,写“我的村庄”并不是借景生情意在抒情。在情致的背后,他关心的还是村庄的人与事。比如那个40岁了还是“光杆司令”的江娃;那个总是被当村支书的女婿喊做饭招待上面来村里干部的岳母;还有“我”的房东全福家和银华家以及金子、武叔等等。周凌云写村里这些人与事的时候,我们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沈从文的《边成》,周立波的《山那面人家》,古华的《芙蓉镇》等风情画般的文字。后者虽然是小说,但文字的抒情性和诗情画意则完全是相通的。其次是周凌云对“我的村庄”的倾心投入。他说:“我是联村书记,每月到村里住两周,吃、住都在全福家。半年时间,我走遍了百来个贫困户。每走一家,他们的冷暖都装在我心里,他们的悲喜也枕在我的梦中,他们的欲望也让我困惑。每户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每户又都有精彩的故事。每天,太阳山的边缘刚刚画出一道浅红,我便从全福家出发,而到另一边晚霞燃烧的时候,我又回到全福的家里。”这是周凌云在村里的日常生活或工作,甘苦自知。但在周凌云笔下,他也多写生活的情趣,写自己在村里的趣闻趣事。比如他写请了几个画家到村里绘墙画,绘画结束后,晚上他们要庆祝一番,喝过酒,把银花家的音响打开,围炉高歌,一曲接一曲,直至尽性。结果被告到支书那里。第二天支书说,有人反映你门三更半夜唱歌,闹得鸡犬不宁。支书说得漫不经心,周凌云等则如坐针毡。大家都做了检讨。还有,为了解决驻村干部吃饭问题,村支书铁了心要办食堂。请来一位名叫向姐的做饭。向姐炒菜一向辣,提了意见就是不改,吃饭的人经常捂着肚子跑厕所。有了这样的故事,就有了和村民的交集,驻村生活才真正生动起来。周凌云的笔触能够书写这样的情节和细节,恰恰表达了他作为一个作家的纯粹和文学眼光。于是他的散文就有了鲜活的生命体验和人间性情。另一方面,在他极富感染力的文字中,我们了解了峡江村的自然风光,也了解了峡江村的风情风物。被屈原称为“后皇嘉树”的秭归橙子,更是闻名遐迩受到广泛赞誉。这部散文集是由一个个生活片段组成,但背后却隐含着鲜明的时代主题,既展示了新时代农村的风貌,同时具有浓郁的时代气息和文学感染力。作者亲身参与了精准扶贫的具体工作,见证了这一伟大工程的实施。特别是走访贫困户,这给作者了解乡村生活提供了绝佳机会。正是这些来自生活的气息,激发了周凌云的灵感。《驻村记》所写的,虽然是小村庄的日常生活,是小人物小故事,但却异常鲜活生动。日常生活展示的是各不相同的“创业史”,风情画里回响的是时代的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