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艺术

爱情和亲情铺就的信仰之路

□靳文泰

天津评剧院的评剧《革命家庭》没有停留在把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作一番一般化的或重复性的评剧演绎,而是以一种艺术家的严谨的创作态度和细腻丰富的艺术才情,顺着文本的指向探入历史深处,触碰、感受历史人物的思想脉搏和历史发展的社会文化肌理,对这个已为其他艺术形式演示过的老题材给予重新审视和处理,并在此基础上进行艺术提纯、创造转化,特别是导演张曼君二度创作灵动开阔的诗化意象与主演曾昭娟熠熠生辉的细腻表演交相辉映,成功地将一位女革命者的成长叙事在跨越时空后与当今时代完成了梦想对接。

一般纪念演出, 尤其是革命历史题材, 大多因为政治性和思想意义的抬高, 以致于作品的亲和力与感染力匮乏,人物形象扁平、空洞,很难感人。评剧《革命家庭》不落窠臼, 主创们在“情”字上谋篇布局,让我们看到了在那个黑暗沧桑的旧中国,一个革命者家庭中父母之间的爱情和子女之间的亲情的生发和加深,坚定的信仰和独特的身份使他们的情感产生何种特有波澜,当情感进入终极状态会以何种感人肺腑、铭心刻骨的感人方式爆发出来。该剧正是将先烈们的情感表述展现得异常真挚、豪壮, 才让鲜活跳动的人物形象生动矗立在我们面前,入眼入心。

“家庭”一直是中国最重要的社会组织,从血缘家庭到革命家庭,从家庭个体到家庭共同体,在这部现代评剧中,我们看到从1915年到新中国成立前夕,一个在爱情和亲情维系下的革命家庭不同成员的“红色活法”。父亲江梅清是满怀报国志的早期共产党员,积极投身农民运动,希冀用自己的光和热救国家于水火,救民族于危亡。母亲方承是一位对未知世界满怀憧憬的女性,面容姣好,心地纯洁,即使出身乡下也掩盖不了她身上独特的风度与气韵。长子江立安受父亲感染,对共产主义事业充满信心。长女江小雯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次子江念清继承了父亲和哥哥的遗志。在30多年的岁月里,江家人的命运与时代变迁交织在一起。江梅清因农民运动失败,被国民党反动派无情杀害。江立安为报父仇,踏上了属于自己的革命之路。方承为夫君护坟立碑,斥退团丁,为寻子一路北进,最终在上海一家团圆,方承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党的一名情报人员。江小雯与母亲成为战友,在残酷的岁月里与家人共同前进。江念清从延安抗日军政大学毕业,参加了解放上海的战斗。一家人在完成各自人生使命的同时,也书写了一部中国人民的革命史诗,他们所走过的道路、所经历的人生选择,背后则是国家从危亡走向强大,共产主义从星星之火到势如燎原的发展历程。

其次,剧中主要人物方承的形象定位和讲述视角颇有讲究。方承从一名羞涩少女、温柔妻子到性情宽厚的母亲,思想意识则在丈夫的感染下逐步接受革命理想,逐渐成长为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她在恶劣环境中,先后目睹了丈夫和孩子的逝去。我们能强烈感受到方承对恋爱、婚姻和对子女的爱,并不亚于任何人。但在面临忠诚、信仰的考验时,她却毅然选择了共产主义的伟大信仰。在《革命家庭》里,情感是战争的一个缩影,人们在硝烟四起的战场继续着自己的爱情,呵护着自己的骨肉,同时又在内心世界上演着一出出让人惊心动魄的离合悲欢。在方承的身上我们看到用爱情和亲情铺就的信仰之路,充满了无奈、惊险、甚至悲壮的意味,然而正是这种义无反顾的一腔孤勇,才成就了这段情感的荡气回肠。

为了让这段情感展示得更浓、更烈,编剧和导演依循将英烈的事迹还原回“人”的创作思路, 采用生活化、细节化、人性化的方法精心谋划,安置了几个点,如洞房新婚夜,初为人妇的方承忐忑地等待自己夫君的出现;因为学生运动忘了入洞房的江梅清第一眼看到方承,二人那未曾相识已相思的绵绵情意;当农民运动如火如荼万象更新时,妇女们也要求剪革命头,身为湖南农民协会秘书长的江梅清亲自为自己的堂客方承剪发的柔情蜜意;当江梅清被国民党反动派残忍杀害后暴尸荒野,方承不忍将其葬入自家坡地,卷土重来的团丁要砸碑平坟,方承义正辞严,历数夫君生前为农民费尽心血的事迹,愤然斥退凶恶的团丁;在监狱审讯室与儿子最锥心最伤痛的别离……这些点有的是重要的戏眼,有的是自有妙处的细节。当这些点连珠成串时,我们便走进人物的内心,深情触摸“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记忆”。

此外,《革命家庭》的导演张曼君延续了以往作品生命戏剧观、诗意戏剧观和现代戏曲观的交融发展,导演意识依旧强悍的同时又十分重视并充分调动主要演员的创造力,使舞台手段的丰富性、舞台呈现的观赏性与人物刻画的鲜明性紧密结合。最值得称道和重视的,是张导将媒体和场景的一种有机结合成功运用在这台戏的演出中, 使这台戏现代感很强同时又有戏曲那种虚实并用、时空流转自由、视点清晰、疏密相间、诗意盎然。如那张象征团圆的全家福,导演巧妙将其作为打破时空的道具,在结束时又神乎其神地让江念清以及小念清同时出现,这既是传统戏曲大团圆的升级版,也是一个破碎小家的精神团圆,更是仁人志士们发出人团圆、享太平的美好呼唤。

这台戏演员齐整, 个个称职。主演曾昭娟不负众望, 她的表演真挚深沉, 富有激情而收放得当。她塑造的方承形神毕肖,从青年演到中年,她掌握分寸,不张扬,收锋芒,注意唱腔的收放,完美演出了人物的层次感。特别最后在与长子即将天人永隔之时,需要演员理解人物内心,辅以沉稳、内敛而又有穿透力的表演,曾昭娟应付自如,难能可贵。

2022-05-30 □靳文泰 1 1 文艺报 content65025.html 1 爱情和亲情铺就的信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