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23日,对西藏乃至整个中国而言,都是一个值得特别铭记的日子。这一天,西藏自治区脱贫攻坚指挥部发布公告,西藏最后19个贫困县(区)达到摘帽标准。至此,西藏62.8万贫困人口全部脱贫,74个贫困县(区)全部摘帽,综合贫困发生率由25.32%下降到零。
其实在这个时间点前后,在中华人民共和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宣告全面脱贫者,并非独此一家,但西藏全面脱贫的意义绝非一般。让我们穿越时空隧道,回到上世纪50年代:1951年5月23日,《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正式签订;1959年3月28日,中央人民政府决定在西藏实行民主改革,政教合一的封建农奴制度就此彻底废除。改革前的西藏,90%以上的人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人均预期寿命仅35.5岁,文盲率高达95%;贫富悬殊,发展迟滞,占人口不足5%的三大领主及其代理人几乎占有西藏全部耕地、牧场、森林、山川、河流、河滩以及大部分牲畜;1951年西藏地区生产总值仅为1.3亿元。60年的时光过去,西藏的社会形态由野蛮的奴隶制大步跨越到社会主义社会,经济上从积贫积弱、贫富悬殊进入全面摆脱贫困、共同奔小康的新时代。西藏的全面脱贫绝对堪称亘古未有的人间奇迹。
吉米平阶创作的《幸福的旋律——西藏脱贫交响曲》,就是一部记录表现西藏全面脱贫这一伟大历史进程的长篇纪实文学,先后被列入“记录小康工程”国家出版基金专项资助项目和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和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献礼出版物。这部30万字的长篇纪实之作分为四个乐章,每个乐章在一个“引子”的导引下又进一步细分为若干章,在总计55章的框架中分别记录了昌都、日喀则、阿里和噶尔等地的乡村脱贫故事。虽尚不能称之为“全景式”,但这种以点带面的形式同样足以展示出西藏近10年间脱贫攻坚的历史足迹。其历经艰辛沧桑所迎来的历史巨变和辉煌成就,集中体现了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和正确的治藏方略,以及广大干部群众脱贫攻坚的决心和坚忍不拔的毅力。
文坛近年集中涌现出了一批表现全国各地脱贫攻坚奋斗历程的主题性纪实文学作品,仅就本人的阅读比较,吉米平阶这部《幸福的旋律》,下述两个特点十分突出鲜明,是其特色所在。
首先,这曲“幸福的旋律”最终得以奏响,在相当程度上得益于作者亲历亲为后的感动与冲动。作家坦言:“作为一个在脱贫攻坚战线工作过的写作人,除了幸运,我觉得我有责任记录下我的所见所闻。”这里所谓“工作过”,指的是2011年在全国开展的创先争优活动中,西藏创新模式,开展了覆盖全区的强基础惠民生活动,也就是在全区当时的5451个行政村、居委会都要派驻由自治区、地(市)、县、乡四级组成的驻村(居)工作队,与最基层的老百姓同住同劳动,帮助他们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作者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受命带领西藏文联的12名同仁前往藏东昌都地区八宿县林卡乡的叶巴村、尼巴村和普龙村驻村。一年后,驻村工作虽已结束,但作者前后又“回去了好多次”。这段经历应该就是成就作品“第一乐章昌都:一个村庄的故事”的基本源泉与动力之所在吧。再往后,只要有机会,吉米平阶都会到西藏的农牧区采访,“多是从拉萨出发,从318国道一路向西到达阿里札达县的萨让乡和底雅乡、噶尔县的典角村、日土县的班公湖等西部边陲之地,有时又从日喀则出发,沿白朗、康马、江孜、亚东、岗巴、定日、吉隆一线,大都顺边境线而行,或者走昌都沿317大北线经那曲到阿里”。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引述作者的这些夫子自道,是因为在《幸福的旋律》后三个乐章中,都能发现与之重叠的痕迹。是否也可以这样说:《幸福的旋律》既出自作家的心灵咏叹,也是追随自己脚步节拍的一种忠实记录。
其次,这曲“幸福的旋律”除去结构上存有“序曲+四个乐章+尾声”的交响乐痕迹外,整个主体内容的构成倒不如说更像一曲以最原始风貌出现的“老腔”,那种“土得掉渣”的原生态记录和质朴无华的叙述几乎贯穿全篇。比如,关于脱贫攻坚的具体手段,诸如异地搬迁、住房改造、现代教育、医疗保障、环境保护、人工种草、蔬菜种植、鲑鱼养殖、家庭旅馆、民族工艺、旅游开发……凡此种种,都成为吉米平阶谱就的旋律中一个个具体的音符。比如写如何在脱贫攻坚中强化政治思想组织保障时,诸如创建“藏西先锋·红色阿里”、“藏西中心·党建先锋”、“党支部+合作社+农牧民(贫困户)”、配齐所有村(居)第一书记,配齐配强村(居)组织班子等十八般武艺尽入囊中;比如那些身处最基层的脱贫攻坚领头人,先后就有当热村的老村长洛桑、阿亚村的党支部书记王朝、国措村的党支部书记魏伟、切玛村的党支部书记巴桑、多庆村的党支部书记米次、岗嘎村身残志坚的丹增欧珠、托桑林村的党支部书记阿旺久美、玛嘎村的新老书记们、桑旦林村的旺扎夫妇、努堆村的党支部书记坚参、桑巴村的自主创业者旦增、阿里直属库义务讲解员久美老人、森布村第一书记黄小龙、下吾村驻村干部尼玛伟色、“全国诚实守信模范”“最美奋斗者”尼玛顿珠……正是有了这样一大批在最基层带领乡亲们扎实奋斗、勤劳苦干的领头羊,这曲“幸福的旋律”才得以演奏得那么齐整、那么和谐。而这种还原现场、还原其人、还原其事的特色,实际上也是作者秉承自己的创作理念与原则的一种具体表现。
在阅读《幸福的旋律》的过程中,我时常回想起自己曾有过的几次短暂进藏和前往青海藏区的经历,尽管与吉米平阶的这种广泛深入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但他的作品却屡屡让我脑海中闪现出挂在藏族同胞——无论男女、不论长幼——脸上那质朴、真诚和温润的微笑。我想,吉米平阶的这部纪实文学新作,最能拨动我们心弦的,不也恰是那种质朴、真诚和温润的气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