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新作品

我的人生三梦

□乌雅泰

我的梦想萌生于上大专读书那个年代。随着文化提高,尤其逐渐有了汉文阅读能力,单纯而又净洁的心田里渐渐滋生了自己的梦想。而且不是一个,是三个。

一是警察梦。1963年我从蒙专毕业后,被分配到鄂尔多斯市伊金霍洛旗公安局工作。在校学习时,随着文化的逐渐提高,我读的书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广。我最喜欢的书是苏联的侦探小说,比如《形形色色的案件》这类作品。警察们爱国、爱人民,智勇双全,民众对他们充满敬爱。我心里下决心,将来要当警察。

梦想是天真的,纯朴的。然而,要实现它,却不像做梦那样简单。

参加工作几个月后的秋天,一位副局长带领我们三个人去抓捕一个杀人嫌疑犯。那是在成吉思汗陵园所在地霍洛公社。没等多久,嫌疑犯便赶着马车来了,他正御车的时候,我们便从四个方面包围了过去。他们三人都有枪,而我没有。

那个年代,在公安局上班的人家大都在农村牧区。快过年了,他们都请假回了乡下。大年三十下午,副局长把我叫到办公室,把一支手枪放在桌上说,今夜你去街上巡夜。说着把手枪推给了我。别说拿枪,我看见枪就心跳。我对局长说不会用枪。局长说我教你,你就会用了。我从外边找来一个镐把说,我就拿着这个巡夜吧……

这两件事对我的警察梦冲击很大,我的内心十分慌乱,感觉自己实在不是当警察的料。于是,半年后我申请调到了鄂尔多斯报社,实现了我的第二个梦想——记者梦。

从电影里,在社会上,我看到的记者都是手拿照相机,很有派头。

报社出版蒙汉两种文字的报纸,不是日报,是周二刊,蒙文报汉译蒙稿件占的比例很高。蒙汉两个编辑部共29人,我所在的蒙文编辑部共7人。我来报社不久的一次蒙编部会议上,负责蒙编工作的编辑说我既不会编稿也不会译稿。当时,我参加工作还不到一年,缺乏工作经验,很忐忑。

时隔半年,汉编派罗子英去鄂托克旗苏米图公社采访,我随他去当翻译。那次采访很顺利,三四天就完了。我和老罗回到旗里,几个通讯员请我喝酒,席间我听到了一个信息:杭锦旗一个牧民与风沙搏斗一天一夜,保住了百十来只集体羊。于是我准备去杭锦旗采访。到旗委宣传部打听后得知,那位牧民是霍洛柴登公社的,名叫吉仁太。吉仁太才20岁,家中就他和母亲两人。吉仁太与风沙搏斗保护集体羊群的时候正值春天,他早晨赶着羊群出牧时,天高云淡。但到半晌时候,突然风起云涌,沙尘飞舞,羊群惊慌失措,惊叫着四处乱窜。吉仁太的牧羊犬前拦后追也无济于事。风沙弥漫,吉仁太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归拢羊了。第二天一早风沙减弱,吉仁太东奔西跑一夜,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在沙蒿丛下找了些蒲公英充饥。中午时分风沙停了,他回到家才发现少了3只羊。下午他领着牧羊犬找回了这几只羊。

我在吉仁太家住了3天,把长篇通讯写完才回来。我把蒙文稿翻译成汉文,除自家报纸,还向内蒙古日报、内蒙古电台投了稿。四篇稿都被采用,陆续发来稿费。这在蒙汉两个编辑部引起了很大轰动,年终总结大会是蒙汉两个编辑部合起来开的。李子野总编对我的采访和蒙汉文写作能力进行了表扬。从那以后,我就今天在蒙编,明天去汉编。

我看的书多了,不但长了知识,也敬佩作家的知识和表达能力,也产生了第三个梦想——作家梦。

给盟委书记当秘书后,我的创作激情十分高涨,文学创作进入了双语阶段。上世纪80年代,玛拉沁夫出任《民族文学》主编,创刊号上要发一篇有关成吉思汗的作品,打来电话让我去北京写。《民族文学》刚成立,在陶然亭公园的慈悲庵里办公。因为是命题作文,我很难下手,每天都与老友——时任编辑部主任的特·达木林一起喝酒。一天,玛老师训斥了我,说我只知道喝酒,一个多月了还写不出来。我坐在公园椅子上反思,突然看见一只老鹰从头顶上飞过,便有了灵感,一夜没合眼,完成了《一代天骄在这里长眠》,一早就送给了玛老师。

1981年,我进入内蒙古大学文学创作研究班,并任班长。我们班15个人都是当时文坛上比较活跃的作者。每周三节课,除本校教授,还请师范大学和社会名流来授课,对我们来说很有价值。除了听课,我们都努力创作。我在校期间完成了8万多字的中篇,并在《当代》上刊发。我发表了这部中篇作品以后,文学创作大步向前,走上了蒙汉双语创作道路。我的《祝你们幸福》《洁白的羽毛》《成吉思汗和他的两匹骏马》等作品荣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内蒙古索龙嘎文学奖等。我在80年代中期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

我1960年发表了处女作,60多年来发表小说散文多篇,出版有《喇嘛哥哥》《达拉特·金色与绿色变奏曲》《十二生肖治沙的故事》等八部作品。1983年从文研班毕业回来后,组织上派我到盟文联担任副主席、作家协会主席并兼任汉文《鄂尔多斯文学》、蒙文《阿拉腾甘德尔》主编,直到退休。

我的人生三梦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实现,我感到很欣慰。更令我意想不到是竟然还有梦外梦,那就是翻译家梦。随着蒙汉文水平的不断提高,我便开始进行蒙译汉或汉译蒙的文学作品翻译。蒙译汉的有《鼻烟壶里的故事》《最后一秒钟》等九部长篇小说,汉译蒙的有《绿风》《祝你成才》等八部。我的梦外梦产生了极大的社会效应,为推动民族文化交流、促进民族团结作出了一点微薄贡献,我感到很欣慰。

2022-07-11 □乌雅泰 1 1 文艺报 content65590.html 1 我的人生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