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世界文坛

聚焦2022年意大利斯特雷加文学奖:

我们时代的创伤

□魏 怡

入围作品展示

马里奥·德西亚蒂

《背井离乡》意大利文版

罗马时间2022年7月7日晚,第七十六届意大利斯特雷加文学大奖落下帷幕。经过两轮的投票,由660名来自意大利本土和海外意大利文化处推荐的专家、学者和翻译以及优秀读者组成的评委会,最终决定将今年的大奖授予马里奥·德西亚蒂(Mario Desiati)的小说《背井离乡》(Spatriati)。

本届入围决赛的12部作品包括:马可·亚美利基(Marco Amerighi)的《流浪》(Randagi),法比奥·巴卡(Fabio Bacà)的《新生》(Nova),亚历山德罗·贝尔坦特(Alessandro Bertante)的《咬与逃》(Mordi e fuggi),亚历山德拉·卡拉蒂(Alessandra Carati)的《我们将会获救》(E poi saremo salvi),马里奥·德西亚蒂(Mario Desiati)的《背井离乡》(Spatriati),维罗妮卡·嘉蕾塔(Veronica Galletta)的《堤岸上的妮娜》(Nina sull’argine),雅娜·卡尔萨约娃(Jana Karšaiová)的《天鹅绒般的离婚》(Divorzio di velluto),马利诺·马亚尼(Marino Magliani)的《杜蒙中尉的望远镜》(Il cannocchiale del tenente Dumont),大卫·奥雷吉奥(Davide Orecchio)的《开放的故事》(Storia aperta),克劳迪奥·皮埃尔桑蒂(Claudio Piersanti)的《那个该诅咒的沃伦斯基》(Quel maledetto Vronskij),维罗妮卡·拉伊莫(Veronica Raimo)的《纯属虚构》(Niente di vero),达尼埃拉·拉涅利(Daniela Ranieri)的《情爱之路》(Stradario aggiornato di tutti i miei baci)。

文学创作的灵感,有时的确来源于片刻的感受。然而,一部小说的诞生,往往是作家对个人经历和思考的积累,而非一挥而就的结果。一部成熟的小说,从酝酿到完成,有时候需要5年到10年的时间,甚至更长。假如说在“疫情年”出现了更多对于家庭和内心生活的回归与剖析,这显然与疫情没有直接的关系,而是作家们长期以来经验与思考的积累。

本届入围的作品当中,不乏那些经典的主题:爱情、婚姻、家庭伦理、移民问题,以及意大利当代史的一些重要时期,尤其是从未缺席的成长故事。值得特别指出的是,以成长为主题的小说,大多突出了“背井离乡”的概念,而主人公所前往的国度,已经不再像疫情之前那样主要以英国为主,而是换成了德国、西班牙这样之前比较少见到的国家,这与英国脱欧的进程是紧密相关的。广而言之,今年的小说表现出几个不同年龄阶段的成长和成熟:既有从少年到青年的成长,也有青年时期面对复杂而艰难的社会形势表现出的惶惑,抑或是从中年到老年的过渡年,而所有这些阶段都从不同程度上反映了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纪初的各种演变。入围作品中也包括借助异域元素来赋予作品独特内涵的作品,比如婚姻家庭类的作品《天鹅绒般的离婚》和《那个该诅咒的沃伦斯基》,以及将历史背景与个人特殊经历,以及风景描写等诸多元素融为一体的《杜蒙中尉的望远镜》。此外,还有一部以对暴力的哲学思考为题材的小说《新生》。所有这些题材几乎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无论是在年轻还是成熟女性的身上,都表现出更多对于自由的渴望与追求,以及改变生活的勇气,而男性角色则代表着传统与循规蹈矩。

成长的创伤

在今年的入围作品当中,成长故事占据了前所未有的比例,而且呈现出各种不同的形式。其中包括大量描写年轻人在国外生活的《背井离乡》和《流浪》,相比前两本更加传统的《初属虚构》,将探寻“红色旅”形成动机为由头的《咬与逃》,加入了移民元素的《我们将会获救》,以及讲述女性在职场上打拼艰辛的《堤岸上的妮娜》。这些小说打破了前几年霸占意大利成长小说的双女主结构,从各种不同的人称与视角入手,全方面描述了一个世纪以来年轻人的生存状态。不断变革的社会和总是显得不够成熟的父母,使他们的内心充满创伤。

获奖小说《背井离乡》讲述了在我们这个扭曲的时代中,两位年轻的主人公对于自我的寻找,以及他们之间那份牢固的友谊。主人公弗兰切斯科和克劳迪娅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个性:她留着一头红发,打领带,身穿父亲的男装,始终走在逃离现实和追求新奇的路上,孤独而又决绝;他却胆怯而又保守,好奇心始终被一种并不确定的宗教信仰所羁绊,仿佛始终停留在原地,用他“静止”的目光,反衬和守候着单恋情人的“遁逃”。中学时期,双方父母之间的婚外情使两个少年之间产生了一种类似血缘亲情的关系,它比爱情更加牢固和无法割舍。家庭的变故,局促的小镇生活,使她选择了远遁:伦敦、米兰,最终到达了那个被作家称为“该死的首都”的柏林。作者将克劳迪娅定义为一个“流动的人”,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人生如同流水一样四处漂泊,也表现了她在生活中的选择,尤其是伴侣。身边不停变换的男性或女性伴侣,使她的生活显得总是磕磕绊绊。然而,可能恰恰是这些选择本身,以及她所选择的伴侣的行为上面,表现出小说标题的另外一个含义,那就是“离经叛道”。中国读者可能会为女主人公本身及其伴侣的行为感到震惊,但那些行为或许正是反映了西方年轻人那种自颓废派和“六八运动”以来的对社会的抗议。与克劳蒂娅相比,弗兰切斯科则显得更加保守,始终留在家乡的小镇上,过着有规律的人生。换一个角度来看,这种“静止”的生活,正是为了衬托克劳蒂娅那种流动的人生,而且成为她的一个可靠的避风港。小说自始至终都采用弗兰切斯科的第三人称,也就是“他者”的角度,描述克劳蒂娅的人生。这个角度,也是弗兰切斯科守望她的角度。他们是一对典型的“友情有余而爱情不足”的朋友:在彼此远离和相互寻找的特殊的“共生”关系中,相伴成长。作者讲述的实际上是自己这一代人的人生:光怪陆离,离经叛道,尽管充满各种纠结与痛苦,但从不畏惧远离家乡,去寻找自己作为“欧洲公民”的位置。与此同时,我们也应该注意到,作家所描述的“外面的世界”也并不美好:性、暴力、吸毒等各种折磨着他们的问题,并没有因为这种“远遁”而消失,甚至更加严重。最终,克劳蒂娅还是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或许正像意大利著名作家切萨莱·帕韦塞在小说《月亮与篝火》中影射的那样:我们远走他乡,或许只是为了真正地找到和了解自己。可是,这种远离真的有必要吗?需要指出的是,这本小说还做了一个语言学方面的尝试:小说分为六个部分,每个部分都用一个特定的词汇来命名,并且对其进行解释。作品前三部分使用的是一个马耳他语的单词,后三部分是德语,而这六个单词正是作家给予这部小说的关键词:Crestiene(人/基督徒),Spatriètə(漂泊,中断),Malenvirne(打破平衡的人),Ruinenlust(对于一去不复返的过去的怀念),Sehnsucht(对于一种尚未实现或无法实现的愿望的怀念),Torschlußpanik(担心出于个人、孩子、家庭或特定职业的原因无法实现一个目标)。在小说后面的手记当中,作家还列出了书中涉及的所有文化元素。这些元素见证着作家本人的成长,而始终手不释卷的克劳蒂娅阅读的那些小说,也体现出作家本人对文学的热爱,以及阅读对他写作的重要影响。

小说《流浪》讲述的是一个类似的故事,只不过它是围绕着一个家庭,或者说一个人展开。主人公皮埃罗家里几代的男性,都无法摆脱逃离的宿命。小说讲述的同样是一个背井离乡的故事,只不过目的地换成了马德里,而且故事情节的发展始终在马德里和比萨之间游移。这部小说中的年轻人,没有前一部那样离经叛道,但同样过着漂泊和力不从心的人生。这一代的年轻人感到受伤、失望、与世界脱节,彼此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偶然而又脆弱,但他们仍然不想服输。两本小说中的主人公都是逃离家庭(因为父母没有能力为他们的成长提供足够的支撑),在不断寻找不同的场所和爱情之间徘徊和寻找自我的年轻人。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情节经常发生在“外国”,但故事还是主要在意大利人中间展开,而且意大利都是他们斩不断的根,以及主人公们在小说结尾回归的“家”。尽管这些年轻人为了寻找更加美好的生活而离开了这个家,而且在对比国外和意大利国内的生活时,甚至觉得“过去的几十年都生活在野蛮人中间”,然而,他们在国外的生活和工作中,难道不是隐藏着很多创伤?

与前面两位男作家的成长故事相比,女作家维罗妮卡·拉伊莫的成长小说《纯属虚构》,从内容到形式上都显得更加传统。然而,假如读者仔细品味,就会发现小说的语言中充满了新词,行为和语言风格上也明显具有男性化的“放荡不羁”。一个出于对卫生和建筑的执念,不停地将本来不大的家分隔成无数蜂房似的小空间的父亲;一个出于焦虑而不间断地用电话“跟踪”兄妹两个的母亲;一个年轻时既已成名,但仍然不愿意家里出现两个作家(或许不愿意和妹妹分享家庭生活提供的素材),甚至把她的评论文章拿去出版并获取高额报酬的哥哥,尤其是小时候被迫待在家里,从被分隔得很小的窗子,窥视楼下院子里玩耍的小朋友,甚至通过躲避他们偶然投来的目光来进行一场想象中的“捉迷藏”的童年生活,都以极其风趣而又刻薄的腔调付诸笔端,构成了一部包含着神经质、性与家庭灾难的喜剧,也是一个意大利家庭的真实写照。此外,这部小说具有较强的自传性,兄妹与母亲几乎成为了小说的三个并列主角,那种很多同龄人都经历过的寂寥与窘迫的童年生活,一个“过度保护”的母亲带来的各种困扰,被她写得妙趣横生,而她之后的那些看似出格的行为和选择,也都变得顺理成章。这部小说获得了本届“斯特雷加青年奖”。

《咬与逃》和《堤岸上的妮娜》讲述的同样是成长的故事,只不过主人公前面的稍微成熟了一些。《咬与逃》是一部以意大利60年代末开始出现的“红色旅”和70年代黑暗的“铅色年代”为历史背景创作的小说。“咬与逃”是红色旅的口号,意思是“打击与消失”。小说以最初的“红色旅”组织为中心,以这些青年组织形成的工人街区为背景,将主人公设想为这支红色旅组织的两个从未露面的创建人之一,借助第一人称的手法,从横向描绘这个街区工厂与工人生活,到纵向深入人物的内心,探究这些二十岁的年轻人在著名的米兰喷泉广场惨案之后,最终选择走上武装暴力道路的原因。作家的初衷,是为今天的年轻人补上意大利近代史这段较少涉及的一课。此外,作家也借这个机会回顾了孩提时代生活的米兰工人街区:灰暗而阴郁,且犯罪事件频发,居住在那里的年轻人要么做工,要么从事一些轻型的犯罪行为。由此,作家将自己童年的成长经历,以一种隐秘的形式融入了对意大利当代史中一个重要时期的回顾,从而完成了社会历史与个人故事的完美结合。正像作者本人在一次采访中所说的:“当母亲推着两岁的我坐着的童车漫步这个街区的时候,或许曾经与那些年轻人擦肩而过。”

无独有偶,在小说《杜蒙中尉的望远镜》中,我们同样看到了这种历史与个人经历的某个隐秘的融合。表面上看来,故事是将我们拉回了19世纪初的意大利利古里亚地区,讲述三位从非洲战场拿破仑军队脱逃的士兵穿越意大利北部的经历。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这里正是作者马利诺·马亚尼的家乡。作家在小说中寄予了对于家乡那些幽暗的山谷与自然风光的深情。马亚尼本人出生贫苦的农民家庭,很早就离开家乡到世界上去闯荡,足迹遍布几个大洲,最终在荷兰定居。所以,旅行的主题对他来说情有独钟。这部作品同样令我们回想起帕韦塞的那部《月亮与篝火》。在认识了世界之后,我们的心最终还是会回到出发的地方。

《堤岸上的妮娜》则更像是一部励志小说。女主人公生活在西西里,在男性为主导的建筑业内打拼。作为一名刚刚毕业的工程师,妮娜接受了建设一条无足轻重的堤坝的工作。然而,仅仅是这样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工程,就将我们带进了劳动者的世界:与上司的矛盾,同事之间、工程师与建筑工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以及在意大利语里面被称作“白色死亡”的工伤。作为一名女性工程师,妮娜需要花费比男性更多的辛苦和努力,才能在这个世界中生存。

与以往的几届一样,这次的入围作品中也出现了两部以移民生活为主题的小说:《天鹅绒般的离婚》和《我们将会获救》,它们也都表现了成长道路上经历的创伤。前者以生长在分裂之后的斯洛伐克,随后为了追求更加自由的生活而前往意大利的年轻女性为主人公,更多表现了在那场“天鹅绒式的革命”之后,父母与子女、丈夫与妻子、分裂后的捷克与斯洛伐克之间社会、人生理念与生活方式上存在的矛盾。后者的主人公在6岁的时候随一家人逃离波黑战争的杀戮,来到意大利生活,随即融入西方社会,甚至在23岁时决定被一个意大利家庭收养,从而斩断与故国的联系。然而,正当她即将成为一名医生的时候,她的弟弟却因为父母教育和照顾的缺失,以及姐姐的远离而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最终跳楼身亡。几年之后,当主人公已经成为医生,她的母亲又在患病后的一天深夜里,在儿子的“召唤”下走出家门,在一片森林中独自死去。波黑战争中残忍的杀戮,失去儿子的祖母和外祖母的坚强,以及与之相比的父母在面对巨大社会悲剧时的不知所措,作为女儿的她开始毅然斩断自己的根,但随后又因为弟弟和母亲的悲剧而充满自责,从而重新感受到对于故国的眷恋的主人公,以及父母和子女两代人在融入新的文化氛围时表现出的拒绝与接受的两种不同态度,所有这一切,都给作品赋予了非凡的张力。《我们将会获救》的作者具有多年与前波黑族裔人民接触的经历,并且曾经到该地感受当地人的生活。这些努力都使得她的作品真实而感人,为单纯以意大利文化元素为题材的文学界注入了一股清泉,也赋予了它很多意大利作品所不能比拟的力量。

婚姻中的创伤

小说《那个该诅咒的沃伦斯基》,借用了《安娜·卡列尼娜》中主人公的名字,其实仅仅起到了“混淆视听”的效果。小说的前半部通过丈夫的回忆,回顾了这对夫妻共同生活的那些细碎甚至有时被忽视的过往。丈夫是一位优秀的排版师,他为妻子制作了一本精美的《安娜·卡列尼娜》,作为她归来后的礼物。然而事实上,妻子并非像安娜那样找到了自己的沃伦斯基,也不会因为殉情而轻生,而仅仅是出于对即将到了的死亡的恐惧,这才是她的“沃伦斯基”。在小说的后半部,妻子重新回到丈夫身边,他们的生活走出了暂时的危机,重新回到原来那种缓慢生活的节奏。鉴于丈夫已经失去了工作,他们搬到乡间生活,相伴走到生命的终点。

另外一部涉及婚姻家庭的小说是《天鹅绒般的离婚》。这部小说的作者是斯洛伐克裔作家雅娜·卡尔萨约娃。小说的标题是一个双关语,一方面影射了导致捷克和斯洛伐克之间分离的那场“天鹅绒般的革命”,另一方面也是那场“和平分手”式的离婚。在这部用意大利语创作的小说当中,女作家将读者带回了那个柏林墙刚刚推倒,以及捷克和斯洛伐克被一分为二的那个时代,以及这些政治时间对父母和子女两代人的不同影响。这其中的创伤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对于父母那一代人来说。在之前的政治体制下生活了40年之后,他们突然要面对一个完全向西方开放的社会,以及子女所拥有和正在行使的,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选择上面的自由。面前这种局面,母亲心中充满了怒火,而且将这种怒火发泄在儿女的身上,作为丈夫父亲却选择了隐忍和顺从,尽管这种顺从中同样饱含着痛苦,因为他们仿佛从来没有生活过。女儿们同样有她们的创伤,比如发生在作为主人公的二女儿身上的分离:告别首先离家出走的姐姐,继而离开原生家庭和自己的朋友,随后又因为丈夫的出轨而离婚。同时,与丈夫的分离又与祖国的分离紧密联系在一起,因为夫妇成为了两个不同国家的公民,也过着两种类型不同的生活。作家选择用意大利语创作,也是因为与母语相比,这种多年习得和熟练使用的外语,可以为她提供一个“盾”,因为在撕开以往的历史与个人故事的伤疤时,这种外语可以给予她母语所不能给予的距离与力量。

漫长人生道路上的创伤

小说《开放的故事》借助对父亲(Alfredo Orecchio,1915-2001)的一生,尤其是其政治方面痛苦转变的回忆,大量的文学、历史、时事资料,以及身兼诗人和记者等角色的父亲留下的作品,讲述了从法西斯党酝酿和形成开始近一个世纪的意大利历史众生相,其中包含着整整一代人受到的教育,战争造成的痛苦与撕裂,政治上的选择与失望,战后的重建,民主的诞生以及随后的幻灭。这部小说虽然来自对过去的回忆,但绝不是怀旧。正相反,在这本以作者父亲的生平为故事主题的书中,叙述者与主人公之间存在着非常明显的代沟:一个是沉浸在虚拟文化世界中的人物,另一个则生活在当下的非物质和数字世界。过去总是在现在留下痕迹,但对过去没有遗憾,也没有伤感,而是充满了认知上的理性与清醒,是一个关于通往真理的艰苦旅程的故事。

与此相比,另一部同样有600多页的,如河流般缓慢流淌的小说《情爱之路》,则单纯从个人情感的角度出发,构建了地理(罗马)、精神和情感三个层面的叠加,同时加入了对于古希腊神话和哲学的引用。女主人公试图通过与形形色色的情人的交往,填补父亲去世后留下的“空洞”。她就像女版的唐璜,在对爱的饥渴驱使下,无情地从一个爱人转移到另一个爱人,希望填补情感上的空虚。小说中收集了女主人公各个年龄和社会背景的恋人,准确勾勒出他们的习惯、职业和心理特征。这些男人大多以自我为中心、自恋而又愚蠢:迂腐而无能的医生,抠门的建筑师,渴望伴侣能够像粉丝一样奉承自己的哲学家兼作家等等。这些爱情关系有时在开始阶段非常强烈,但在性格、方式和与异性不可调和的情况下很快就会搁浅,这也从一个侧面体现出女主人公与这个世界的无法融合。

当代小说所呈现的生活中,充斥着大量细碎、空虚和恹恹的情绪,但好像并不存在真正的失败与绝望。相比前代的小说,取材于当代生活的叙事文学作品,往往缺乏那些波澜壮阔的历史背景,以及在那种背景之下人物跌宕起伏的人生。然而,对于失败的痛感是因人而异的,即使是生活在当今世界的人,也会因为个人经历和选择,以及社会形势的压迫与挤压,感受到真正的挫败甚至是绝望。生活更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在平静以及琐碎的生活下面,往往隐藏着各种内心的挣扎。斯特雷加奖的入围小说,正是描述了我们当代人的这种有时隐秘、细碎,但非常真切的痛感。

2022-09-09 □魏 怡 聚焦2022年意大利斯特雷加文学奖: 1 1 文艺报 content66486.html 1 我们时代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