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版:文学评论/新闻

从小时代走向大时代的文学勘察

□王达敏 陈振华

杨庆祥的新著《新时代文学写作景观》是对新时代文学写作的正面回应,是对当下文学从小时代走向大时代的深度勘察,并在其一贯的批判视域中建构当下瞻望未来。

如何实现文学从小时代迈向大时代(新时代)?在《创造内在于时代精神的政治抒情诗》中杨庆祥如此分析:“新时代的时间观念不再是以‘西方时间’为主导的线性时间,而是一种基于不同历史传统和文化特征的各民族时间观念的交织互动,这种交织互动与建基于互联网的天网技术协调一致,线性时间观念变成了网状时间观念。”这是基于时代自信、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实现对“西方时间”观念的超越,而新时代的文学写作也必然与这样的时间观念互为镜像。文集之所以命名为《新时代文学写作景观》,除了回应新时代之外,还有一个关键词:景观。在一个网络、影像、资讯异常发达的年代,世界已经表象化了,甚至以各种不同的影像为其外部的显现形式,景观的在场往往遮蔽了社会的原貌。所以,新时代文学也要直面文学的景观化、表象化、虚拟化、平面化的多重挑战。文集的首篇:《这是一个人民的世纪》开宗明义:“如果我们的青年写作仅仅停留在这些景观化的层面,就会因为某种内在性和整体性的丧失而失去对话的力量……那么,究竟什么才是我们这个世纪的重心?或是说世纪的重心以什么形象呈现其美学和历史的内容?经过长久的思考,我的回答是,人民!是的,这是一个人民的世纪。”“人民性”不仅仅是新世纪文学的重心,也是新时代文学写作最本质的核心和最醒目的“景观”,更是文学写作从小时代迈向大时代的标志。如果说十七年文学是革命现实主义的一统天下,80年代文学是审美现实主义、纯文学、主体性为主导,90年代文学是个人化、世俗化、市场化为其表征,新时代文学则以“人民性”为根基,让文学写作接通历史意识、秉持时代精神,回到大地和人民。

如何重建时代的宏大叙事或历史的总体性?如果说新时代之前的诸多论述侧重于“分裂的想象”,杨庆祥新时代的言说则是弥合分歧,重构新的想象共同体和整体性,有关青年写作、新南方写作、新政治抒情诗、非虚构写作、科幻写作等都是在整合新的写作资源,展开新的文学想象,尤其是在新时代,杨庆祥认为:“文学书写依然是重要的,其重要性在于通过不断地、持续地书写把支离破碎的历史缝合为一个‘想象的共同体’,在这个‘共同体’中,个人与历史能够发生有效的关系,或者说,个人通过阅读加入历史中去,然后完成现实性的(而非想象性的)成长。”因此,杨庆祥寄希望于青年写作,寄希望于青年作家的历史意识和现实意识的双重觉醒。在《21世纪青年写作的坐标系、历史觉醒与内在维度》一文中,他亟待青年写作告别青春期抒发和自动写作,以厚重的作品去书写时代的篇章,青年作家应该自觉赓续鲁迅已降的启蒙主义精神,于内在的“现代性”书写中体现时代的总体性。在具体的作家作品论中,杨庆祥通过一个个新时代文学创作个案,彰显时代精神,如评论李修文的《诗来见我》,文章着意于“生命之诗与大地之魂”;谈论付秀莹的《陌上》,论述着眼于“乡土叙事”的新变;讨论王威廉的《野未来》时,杨庆祥关注后科幻写作的可能,甚至科幻文学也被视为还原了“小说作为世界体系的总体性和完整感”。

如何在新时代言说中辨识批评家的独特声音?这本书给出了很好的回答。杨庆祥不仅仅是一个文学批评家,更是一个人文学者。杨庆祥具有相较一般学者更开阔的思想视域与系统化的现代性知识,这与他长年在学院受到系统的学术训练以及本人的思想旨趣有关。我们能看到他援引许多现代性知识谱系中的思想资源,这些思想资源不仅限于文学场域,它们旁涉政治、经济、社会、历史、语言、哲学、美学、宗教、文化、人类学、心理学等多个领域,杨庆祥将它们有机地融入论述的逻辑和思想肌理之中,充分展现出批评家和学者的“硬核”实力。与青年时代的批评文章相较,当下的杨庆祥少了年少时期的峻急和锋芒外露,愈加沉稳、厚重、宽广和大气。读《新时代文学写作景观》里的文章,尽管批判的锋芒仍在,但言说多建立在逻辑缜密的学理层面上。上编系列综论的文章视野开阔、旁征博引,问题意识、思想光芒、真知灼见均在举重若轻的论述中逐一显现。下编作家作品论,深入文本肌理,每于幽微处有独到的审美发现。

如何瞻望新时代文学写作的当下和未来?杨庆祥赋予了这本书以主体询唤与希望建构的双重期待。《21世纪青年写作的坐标系、历史觉醒与内在维度》一文中,杨庆祥期待青年一代找准自身的坐标定位,接通历史意识,并将现代性追求内在化,这是对青年主体的深情询唤。《新南方写作:主体、版图与汉语书写的主权》一文,询唤的是新南方写作的主体和汉语写作的主体及其主权。人工智能(AI)写作是杨庆祥近年关注的前沿话题,尤其是AI写作所涉及的写作伦理,杨庆祥不无忧虑地提出:“我们时代的诗歌写作是不是已经变得越来越程序化,越来越具有所谓的‘诗意’,从而在整体上呈现出一种‘习得’‘学习’‘训练’的气质?我们是不是仅仅在进行一种‘习得’的写作,而遗忘了诗歌写作作为‘人之心声’的最初的起源?”这里,批评家对写作的主体是人还是人工智能机器人发出了灵魂之问。《创造内在于时代精神的政治抒情诗》一文询唤“新抒情诗”,亦即新时代的政治抒情诗创作主体的出现,创作出“历史性和艺术性高度统一的诗歌作品”。另外,这本书还给未来文学创作以希望,书的腰封上写道:“写作不仅仅是解释和想象世界,同时也在改造和建设世界。”因此,这本书不唯是对新时代文学写作的观察和阐释,也是对新时代文学面向人民、面向时代、面向世界的创造与建设。杨庆祥也以自己持续不断的书写,加入对时代精神的构建,以切身的批判性和建构性批评实践,促成新时代文学从小时代走向大时代,正如他自己所言:“也许有一天,经过漫长的求索时代,我们最终会在历史中相逢。”

2022-12-23 □王达敏 陈振华 1 1 文艺报 content68021.html 1 从小时代走向大时代的文学勘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