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骏《火柴》(短篇小说),《当代》2023年第2期,责编徐晨亮
《火柴》里的故事片段一方面串联起上世纪90年代的一些标志性事件,另一方面又叠加着沪西曹家渡一带的旧日时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细腻琐碎,哀而不伤。小说通过叙事人的意识流动展开故事,过去与现在、回忆跟想象、幻境和现实都被充分地贴合并交织在一起。儿时玩伴、旧日时光与时代符号和沪方言的自然融入,表达出一种写作者在回望自己童年时那份温暖的期盼。这大概也是我们每个人回望自己童年时光的复杂感受吧。
(推介人:郭冰茹)
陈谦《是时候了》(中篇小说),《花城》2023年第2期,责编杜小烨
陈谦的作品通常聚焦于华人生活、高知家庭、心灵创伤等主题,对困境中人的生存状态和生命意义做出理性的追问和理想主义的探寻。这篇小说讲述了柳琼姊妹俩在人生的最后一个驿站——护理院里送别父亲的情形。父女之间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心结,终于在告别的时候放下。一切源自善好,痛苦却延绵不绝。这一次,陈谦将海外生活化为低分贝的背景音,从临终关怀的角度,与读者探讨了万物皆有其时的真谛,如何具象在生命的罅隙里。
陈谦小说创作的一贯优长得以延续,那是一种更为全面的交流——既与飞速奔跑的时代生活保持密切的联系,又与从中抽象出的、相对恒定的人性保持密切的联系。在时代发展的最前端,始终保有对人和人的情境的凝视,把人性中虽非最炫目但却最经久不衰的部分当做体认和表达的基础,并在两者之间达成平衡。关于陈谦小说创作的研究,目前通行两个基本路径,一是新移民文学,二是女性意识。事实上,包括对人类精神困境的探索、百科全书式的书写、朴素且有力的描述、敏锐的时代感及超越性在内的经典意识,才是陈谦小说创作的精神所在。这种自发自觉的经典意识,表明陈谦的写作实践已然超越了一般意义上海外华文女性写作的通用标准,向着世界文学、人类文学敞开。而在这条道路上,中篇《是时候了》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标记点。 (推介人:聂梦)
龚万莹《出山》(中篇小说),《钟山》2023年第2期上,责编李祥
这篇小说写的是发生在鼓浪屿附近一个小岛上的故事,或者说,是一个在小岛上出生、长大并最终走出小岛的姑娘“小菲”对岛上亲人们的回忆。那些碎片化的回忆大都围绕着小菲的外公、一个绰号叫“油葱”的乐天派老头儿展开,充满了欢声笑语,其间也掺杂着些许泪水。小说标题《出山》,其实是小岛上的方言,指的是“出殡”,而“死”在小岛方言中则叫做“过身”。油葱曾经养过鸡、开过杂货店,但都失败了。最终,他选择了许多人都忌讳的殡葬行业,从用一台二手数码相机拍遗像开始,一步步和妙香合伙开起了“殡葬一条龙”。他和妙香两个人珠联璧合,两个人的背影又老又年轻,身形是老的,但那种亲昵相合却一直新鲜。他甚至在牙齿掉光、装上假牙之后开始学习吹小号,圆一个从小就萦绕在自己心中的梦。小说中,油葱在夜晚的沙滩上伴随着海潮声吹小号的场景,封藏在日后受外公鼓励走出小岛的小菲的脑海深处,也是《出山》这篇小说奉献给读者们的最动人的画面。
小说的结尾,油葱和妙香因为下水道甲烷爆炸而离开人世,远在欧洲的小菲没能赶上外公的“出山”,只能通过手机直播观看葬礼的全过程。她突然意识到,“烦恼”这个词在小岛方言里的发音近似普通话里的“欢乐”,这冥冥中意味着“生老病乐苦”似乎并无太大差别。“二手玫瑰”乐队为同样反映殡葬师生活的电影《人生大事》写过一首名叫《上天堂》的主题歌,歌里用非常欢快的调子唱着“上天堂/人生除死无大事/上天堂/哪里都要这一次”。在小说《出山》中,我们同样看到了这种看穿生死的清醒,这样豁达的心态。这或许才是我们对待人生、对待生命的正确态度。
(推介人:宋嵩)
罗伟章《洗澡》(短篇小说),《人民文学》2023年第5期,责编梁豪
小说写的是一个因为感情受伤的男性的故事,他因为女友选择了自己的朋友而郁郁寡欢、了无生趣。这时,他遇上了剧烈的地震,自己经营的民宿因为建筑牢固而安然如初。经过了短暂的犹豫,他开始营救周围受灾的人们,并把他们接进自己的民宿。灾后的忙碌不但没有让他进一步失落,反而唤起了他的生机,逐渐脱离了原先郁郁不快的心理。小说里的受灾者,洗澡后焕发出干净整洁的一面,显示出重新来过的心劲和动力。他也因为经过了积极参与救灾的过程,净化了心理层面的污垢和障碍,得以告别孤独的生活,重新走入人群,收获了人们的赞许,也有了祝福别人的力量。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洗澡就成了双重的隐喻,既关联着灾后重建的新生活,也关联着人物心理活力的恢复。 (推介人:黄德海)
牛余和《彼岸花》(短篇小说),《芙蓉》2023年第3期,责编杨晓澜
小说从“花叶不相见”的彼岸花这一意象入手,讲述二叔的一段情感往事,以及这件事情在家族不同代际的族人间激发的回响。有一个广为人知的说法,即短篇小说是抽刀断水,是写生活的横断面, 因为其容量很难容纳过长过大的时空,不过《彼岸花》却有意做出实践,小说的叙事密度很大,时空跨度也很大,在叙述上借鉴电影式的剪辑,同时又用父亲、二叔、三哥三人的讲述形成补充,把二叔的情感故事和围绕其中的亲人间的误会与个人命运的转轨,讲得缠绕迂回、令人唏嘘。
(推介人:马兵)
尹学芸《铁戒指》(中篇小说),《十月》2023年第3期,责编谷禾、赵文广
这是一篇构思极为巧妙的精彩小说。从表层来看,这是一个建设新农村的故事,小说里的罕村要把臭西坑建设成荷花塘。这里同时也包含着一个离去和归来的创伤性故事,涉及在特定历史中被打入另册的人群,以及他们在乡村社会中的悲惨处境。小说从两只鹅的离奇死亡,到刘荷花的神秘失踪,以及与刘荷花一起失踪的花生种子,叙述要展开的是重返乡村,穿过岁月的帷幕,去探寻被尘封的历史秘密,因此小说又带有一些悬疑色彩。小说最后落实到具有危险元素的所谓“铁戒指”上,由此形成了一个悬疑故事的完整回环,故事最终也真相大白。小说恰恰在这个意义上显示了它的历史感和戏剧性。(推介人:徐刚)
曾楚桥《一条叫葛宇路的流浪汉》(短篇小说),《作品》2023年第5期,责编周三顾
《一条叫葛宇路的流浪汉》这个小说的标题读上去有些拗口,而且不用说,它是个病句,因为用错了量词。但读完整篇小说,你会发现这个题目其实很贴切。葛宇路给自己经常闲荡的这条小街取了个名字叫葛宇路,他身上虽有穷困潦倒的窘迫,却也有自由不羁的向往。这篇小说在节制而朴素的讲述中展开,粤方言的自然融入为小说平淡舒缓的节奏增添了一抹生动鲜活的日常感,曾楚桥通过对小人物日常生活和内心世界的刻画,对底层和边缘群体的观照,写出了一种自由和尊严感,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与互助。
(推介人:郭冰茹)
韩松落《晚春情话》(中篇小说),《山花》2023年第5期,责编李晁
拐卖儿童是屡禁不止的恶性社会事件,许多作家都曾经以此为题材创作过小说作品。但是韩松落在《晚春情话》这篇小说里另辟蹊径,他没有把笔墨集中在记述拐卖儿童的过程上,也没有花太多笔墨写寻找被拐儿童的经过,而是选择了一种回溯的视角,写的是当年被拐卖的儿童在25年之后的“归来”,把关注目光放在这一“归来”给原先的家庭成员们造成的巨大心理波动上。小说分为“晚春”“晚灯”“白塔”和“情话”四部分,最有意味的是后两部分。“白塔”是故乡蒲家营附近最具标志性的建筑,也是蒲一林在被拐卖25年后得以寻回家乡的重要线索。儿子的突然归来给母亲带来了巨大的心理波动,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当年她带着儿子来看过白塔,也许她们一家人的命运都会因此而发生转变;看过白塔的世界和没有看过白塔的世界,不是同一个世界。因此,在儿子归来之后,全家一定要步行五公里去看看那座虽然一直就存在,但他们始终没有亲自到过的白塔。而“情话”这一部分则与前文风格迥异,第二人称叙事取代了第三人称叙事,是母亲想对儿子说但始终没有说出口的“情话”;在儿子归来又离去之后,这“情话”也就永远封存在心中,但其中所饱含的深情,是整篇小说读来最令人动容的部分。一个伟大的母亲的形象,也最终因此变得丰满。
(推介人:宋嵩)
林培源《百日红》(短篇小说),《广州文艺》2023年第5期,责编杨希
很多时候,同一篇小说,对于写作者和阅读者来说,意义是不同的。《百日红》的故事背景设定在上世纪90年代初,外省人南下打工,作者选取金娥母女与“我家”的片段式往来,将时代侧影、人心和人性,融入到日常生活的涌动之中。对于写作者来说,《百日红》的写作首先是为了纪念外公,这让小说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了“追忆”的意味。由某种声音、气味、场景触发非意愿记忆,通过对回忆的再度编织,完成对过去生活的现实性描绘,让那些生活中最平常、最飘忽不定、最多愁善感、最隐晦不明的时刻,以一种无限和隽永的姿态呈现出来。
对于阅读者来说,《百日红》更像是一种邀约。它邀请我们来到广东潮汕平原的某个小镇上,亲历别一种生活方式、民俗风情、审美习性的同时,体察所谓“在地性”是如何在一位年轻小说家的笔下,转化为对地方文化身份的关切和对地方精神特质的思考的。写作这篇小说时,林培源正在香港访学,他乡故乡之辩,以及“我”作为观察者的见与不见,都在小说中得到了非常好的分布与呈现。
(推介人:聂梦)
莫言《小亲疙瘩》(短篇小说),《人民文学》2023年第6期,责编刘汀
《小亲疙瘩》是一篇童话色彩的短篇小说,也可以看作是莫言为孩子们写故事的开端之作。整个作品的故事内容并不复杂,炊帚疙瘩由于沾了老婆婆的血成了精灵小疙瘩,它和老婆婆以及笤帚疙瘩一起奋起对抗话痞子(黄鼠狼),但是最终失败了,小疙瘩和笤帚疙瘩被话痞子撕扯得粉碎,故事的最后,老婆婆将它们收拢,捆扎,并将自己的血珠儿滴到它们身上。这个作品汲取民间文学养分,有着很鲜明的地域特色,尤其是山东胶东地区生活过的人们读来更是亲切。作品虽然是写给孩子们的,但是同样适合于成人。作者将良善温情、勇敢无畏、互助互爱等道德立场、价值理念借助活泼灵动的语言一一道出,让读者在感动中欢笑,在欢笑中伤痛。 (推介人:陈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