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常州市锡剧院创演的新编历史锡剧《季子》讲述了一代名贤季子的传奇经历。该剧选取了季子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片段,将一段缺乏详细文字记载的历史,以全新的视角演绎,结合合理的历史想象、真挚的情感抒发、高远的意境升华,让观众在娓娓道来、亲切质朴的艺术氛围中得到一份宁静致远的艺术滋养。
全剧开篇从一个“周礼崩,天下乱,烽烟卷,兵祸连”的时代背景下展开。吴王大限将至,欲将王位传于第四子季札,但季札认为“乱世之中,尊得长幼次第,方好安稳国政,护得黎民”,所以他严辞拒绝了君父的提议,选择离开故土,直到王兄接连去世都没有回归。王位是多少向往至高权力的人追逐终生都不可得的,但是季子却拒绝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只是为了心中的道义和信仰吗?这个有点“轴”的人从一开始就抓住了观众,激发了大家想进一步了解季子的欲望。
中国观众对“传奇”的期待由来已久,张爱玲曾在剧本《太太万岁》题记中写道:“中国观众最难应付的一点并不是低级趣味或是理解力差,而是他们太习惯于传奇。”历史剧作为现代影像的一种叙事题材,自然遵从着百年来中国观众的认同模式。然而,历史毕竟是人的历史,所谓传奇也终究是人的传奇,历史剧中最突出的都是在激荡不已的历史风云中信步疆场、笑傲人生的传奇人物。《季子》便是选取了“墓门挂剑”“三让王位”“平息战乱”等几段关于季子的传奇故事,并十分巧妙地设置了孔子这一角色作为旁观者、见证者和讲述者。有关季子的史料记载不多,不被大众熟知,但是,孔子是世人皆知的圣人。孔子与季子是同时代的人物,季子较孔子年长。孔子对这位前辈、吴国贵族的高尚德行推崇备至。根据现有的资料,孔子一生至少有四次盛赞季子。按照事件发生的顺序总结为:赞天民、赞义正、赞习礼、赞君子。公元前485年,季子与世长辞,享年92岁。孔子闻讯,手书“呜呼有吴延陵君子之墓”以为凭吊。后人将孔子手迹摹刻于石碑,史称“十字碑”。孔子一生推崇、追随的到底是怎样的人?大幕拉开就让观众充满了好奇,抓住了观众的心,这正是编剧的成功之处。
主创人员在本着尊重历史的基础上,做出合理的虚构,塑造了景兰公主这一角色,为这部“纯爷们儿”戏增加了一抹亮丽的色彩和活泼的律动。景兰公主是一位性格色彩十分鲜明的女子,她初见季子便被其高尚的品格所折服,直接亮明女儿身份,表达了自己的欣赏之情。得知季子离开,她不顾战火连天的危险,一路追随。季子不愿公主跟随自己吃苦,便拒绝她的追随。此后景兰公主一生未嫁,在季子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出现解危助困,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这样一位女子,好像和季子一样“轴”。也正是这样,才能被季子视为“解语花”。如果孔子是季子思想传播、发扬者,那么景兰公主就是季子思想、文化的追随者、守卫者。
写历史剧不是“照搬”历史,剧作家的任务是要把握历史精神,但不必被历史事实所束缚。剧作家有其创作自由,可以对既往事实加以新的阐释和转化,从而把真实的古代精神“翻译”到现代。季子“三让王位”,以“谦让”为信仰,以超凡的智慧和力量战胜人性中的贪婪和欲望,在那个礼崩乐坏、战争不断的时代,让百姓少受战乱之苦。季子在楚国听其乐音便知楚国“多虚骄之风,只思称霸天下,失之于仁……”《中庸》道:“诚则明矣,明则诚矣。”纯粹如季子,才能这般听音而知盛衰,见微而知清浊。儒家将“诚”视为一切道德的根基,季子“挂剑”更是将诚信做到了极致。编剧张泓在这部戏的创作中,将过去和现在互为参照,用与时俱进的观念看待历史,写尽了自己的希望和畅想,表达出了具有当下意义的历史观。
《季子》的舞美设计简练雅致,用“留白”让剧中人物在舞台上自由“生长”。“剑”贯穿全剧,作为具有意向性的道具,导演的设计独具匠心,多次破空而出,将舞台与季子一分为二,既有象征着权力的肃穆,又有“达摩克利斯之剑”的肃杀之气,还有象征着责任、承诺的厚重感。最后季子与剑“人剑合一”。
季子是常州的人文始祖,是春秋吴文化的杰出代表。季子文化就是季子的思想行为、道德品质对后人产生的人文影响和精神成果。季子文化的主要内涵是厚德、诚信、守礼、清廉。季子文化的核心是仁义、至德。季子文化彰显了常州独特的文化谱系,是这座城市宝贵的历史遗存。锡剧《季子》将这一人物搬上舞台,发掘季子的思想和传承季子文化,不仅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任务,也是增强文化自信的重要途径。
(作者系《剧本》杂志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