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元之外——戴卫和周庆荣的诗情画意》（以下简称《二元之外》），是四川文艺出版社新近推出的一部独具特色的文艺作品集，具有复合审美效应，给读者带来独特的阅读体验。

所谓复合审美效应，指的是审美主体（读者）对客体（图书）进行阅读时获得的多种审美体验（思悟）叠加的感受。《二元之外》提供给读者的正是这种效应。此书作者是画家戴卫、诗人周庆荣，该书是二人历时十年创作的国画与散文诗作品合集。书名取自全书开篇作品——诗人观赏画家《黄山梦之松》时所写的散文诗《二元之外》。何谓“二元”？可以是《黄山梦之松》中的对弈双方的输赢关系，也可以是黑白棋子的对峙与缠绵、嬉戏与反目。但浩荡松风提醒诗人从棋局宕开视野，极目“二元之外”的整座山以及“山外更大的辽阔”，那里是“人间的棋子”与“生活的棋盘”。由此观之，散文诗《二元之外》绝非“对画面只做所谓诗意的解读和延伸性诠释”，而是诗人“以散文诗的方式”与画作进行的“平行互动”，是“诗情”与“画意”的所指与能指互映、本义和喻义并存。

从接受美学视角来看，不妨把国画与散文诗视为“二元”，来看看两位作者如何通过各自作品互访互动，从而让读者获得“二元之外”的复合审美体验。一部作品集在手，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画面。画面的具象性和丰富的信息量是其天然优势，也是“读图时代”的概念在当下生成的原因。但同时也必须承认，文字的抽象性可以激活思维，进而生成创造性想象。读者在“阅读—想象”的“二度创造”与思悟生成的“二次升华”过程中带来的审美愉悦不亚于读图效应，可谓“南山与秋色，气势两相高”。

披览书中画作，读者会发现书中画作题材丰富，品类多样，有自然写生，有神话传说，有佛道掌故，有文人行状，有诗意文典，有族群风骨等，关涉中华人文历史上下五千年很多重要的精神呈示。用周庆荣的话说，戴卫是“在画面中创造性地实现古今互访”。这些作品兼工带写，无论小品或巨幅，均以手写心，将中国画的笔、墨、色、点、线、面、书、印、题、跋等要素在传统范式与现代构成之间自由切换。

好的散文诗作品素以思想深邃、视野独到、意象峭拔、语言警策见长。细察全书文章，读者会发现书中所收69篇散文诗作品，与画作呈现的是平行对应而非主次依附的关系；每篇都是在对画作“格物”基础上精骛八极、心游万仞的产物。用戴卫在“后记”里的话说，“这里的‘物’，是生活中的物呈现在戴卫画作上，而后又被诗人二次升华的物，这是周庆荣的心灵世界”。以《诗魂——大地上空的剧场》为例，这是诗人观看画家巨幅国画《诗魂》受到震撼后所作的长篇诗剧。诗人从画家72岁所作《诗魂》的17个人物中精选11人，创作了11幕诗剧，俱各设计了布景、道具与情境，并为每个人物设立了主题词，如“孔丘走向诗”“屈原——一个节日的理由”等，这是中国诗史中每位代表性诗人表征灵魂的关键词，其中浓缩了他们每个人的心路历程与人生行状。饶有意味的是，该诗剧还将画作《诗魂》中部分古印文——实际上是戴卫对画中人的定位性解读——以“观众的声音”作为“剧末画外之音”收入，从而将诗人与画家作品的“平行互动”实现了深度的交融。当然，书中的每篇散文诗作品都具有独立的审美品格，诗人在文中表现出的超远视野与入世进取的心态，完全经得起读者沉浸式的审美探测。在捧读《二元之外》时，无论是观画还是读文，既可以平行鉴赏，又可以彼此参照；既可以看诗人如何观画为文，又可以看画家如何作画互文。在阅读图文的过程中，复合性的审美效应必定会令读者优游于两种艺术作品中呈现出的丰富世界，进而在诗画互访、古今互动中产生审美愉悦，获得精神上的二次升华。

长期以来，读书界接触到的大多数图书，或是以文为主的插图（配图）方式，或是以图为主的绘本（绣像）、连环画或域外漫画形式；书籍的品相大多是图文主次两相宜的关系。读者阅读以文为主的插图（配图）书籍或以图为主的绘本、漫画与连环画时，对其图文互补的形式了然于心，却极少见到图文呈现出“平行互动”关系的书籍。在这个意义上，《二元之外》给读者带来了新的阅读审美体验。

（作者系中国计量大学现代科技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