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少儿文艺

人工智能,让人类成为“甲方”

□刘书亮

如今,人类希望AI成为“包揽工作的揣度者”,理解并完成我们的复杂需求。(图片由AI生成)

如今,“AI助手”越来越流行了。我手机里很多常用的APP都开始添加AI功能,搜索引擎、电商平台、词典甚至连网盘都加载了AI,看上去一片“未来已来”的光景——不过,我有时候挺讨厌这四个字的。

这些赛博助手的能力有高有低——用拟人化的说法就是:一些助手比较聪明,而另一些真的笨透了。本文无意对这些服务商展开质量对比,而是想讨论,我们到底希望AI帮我们做什么?它在与人类交互的过程中,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实际上一直以来,计算机(包括手机等各种数字终端)基本上都是“勤勉工作的提问者”,它提出的问题逐项得到人类的回答后才会展开实际工作。虽然屏幕上并不总是弹出所谓的“对话框”(这是多么形象的隐喻),然而其实隐形的对话一直都在。每款软件都已被构建了非常完备的句法或语言系统,用以支持人与机器的“对话”。它在屏幕上提供给我们的是一个图形界面,上面有各种图标和功能按钮。而这其实是以一种持续的方式向用户发问:

“我能做的事情都摆在这里,那么您具体要我做点什么呢?盼复。”

“桌面上堆了这么多文件和文件夹,您都可以点击打开,想调取哪个,您随意。”

计算机发问时的“笃定”和“心里有底”,是因为软件有明确的可供性:一个功能,要么能用,要么不能用。它能完成的每道工序都确定无疑,每个操作按钮可实现的效果也基本可预测。此时,用户便是一个不断回答计算机问题的人,用键鼠、触摸交互或语音等指导它该立刻帮你做什么,它就会在已经非常确定的标准下完成一项又一项工作:打开一份文档,渲染一段影片,复制一些文字,为图片的一个区域填涂颜色,等等。

计算机与人类之间是密切协作的关系,计算机就是人类的赛博化身,是一种马歇尔·麦克卢汉意义上“人的延伸”。

然而如今,我们要求AI变成一名“包揽工作的揣度者”。我们不断用各种难题测试计算机能否明白自己的指令,以及能否给出令人满意的、正确的答案——此时,人类不是在“用电脑工作”,而是想“让电脑替人工作”。曾经,若我是一名平面设计师,我必须搞懂设计软件如何使用,有哪些可用功能和规则,自己该怎样一步步亲手用它实现想法;而现在,我需要电脑里的AI懂我自己。

面对AI,人们追求便捷,给出的要求往往非常粗略,仿佛在和AI说:“你就给我以这样的方式完成这个事情,具体怎么弄,你也别多问了,自己琢磨去吧。记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当AI拿着做好的方案交了差,我们却又百般挑剔。所以,据说有一种非常流行的做法是让AI做大规模的“头脑风暴”,快速生成几十个、几百个设计方案,设计师从中挑拣自己满意的即可。在前AI时代,每个设计师都遭遇过各种讨厌或不讨厌的甲方;而AI时代,设计师自己成了甲方。

更关键的是,人们常常希望AI成为“万能工种”。当用户面对AI大模型,既让它写“贪吃蛇”的游戏代码,又让它画画,既让它推荐文献,又让它编个笑话……我们希望一个AI大模型理解并完成我们的所有极度繁杂的需求。所以,如果说AI和传统计算机程序一样仍然在当“提问者”,那么它其实是茫然的,犹如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具体的能力,也不知道为它发号施令的人将如何刁难它。它基本上没有权利说“你的指令我不是很懂”——就算不懂,也要勉强拿出个方案来(里面可能有各种错误)。看来,AI不光是个迅速崛起的产业,也是个命运凄惨的家伙。

诚然,AI们正在越变越聪明,但再聪明也挨不过一个听上去颇为恐怖的事实:全世界的人类团结起来成为了它们的难缠甲方。到底在哪些应用场景下,我们对AI的能力会没有那么挑剔呢?我能想到的,是人们对AI说的话到底真不真实、靠不靠谱都没那么关心的场景。比如,让AI假装成公司的HR(人力资源)经理,陪你模拟招聘面试——此时AI可就真成了个名副其实的提问者,反过来“刁难”你自己了。这个赛博HR会向你抛出许多问题,帮你积攒面试经验。而就算它问出些奇奇怪怪、不合时宜的问题,或许你也不会太介意:毕竟面试现场可能真的会发生类似的情况,谁能说每个HR都是高情商呢?

2023-11-08 □刘书亮 1 1 文艺报 content72289.html 1 人工智能,让人类成为“甲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