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凉山彝文文献《勒俄特依·支格阿龙谱系》中,记述了鹰的儿子——彝族父系氏族首领支格阿龙的身世:
来自尼尔维,四只神龙鹰,又从“署祖博碾”来,蒲莫列衣啊,要去看神鹰,要去玩龙鹰,龙鹰掉下三滴血,落在蒲莫列衣的身上,这血滴得真奇怪,一滴中头上,发辫穿九层,一滴中腰间,毡衣穿九叠,一滴中下部,裙褶穿九层。蒲列莫衣啊,以为是恶龙……毕摩来到主人家,念起《生育经》,蒲莫列衣啊,早晨起白雾,下午生阿龙。
支格阿龙的神话在四川凉山彝族地区广泛流传,家喻户晓。许多彝族地区,把阿龙奉为自己的英雄祖先,这是因为鹰图腾文化促成的崇鹰观念。
四川凉山彝族神话典籍《勒俄特依》一书,对鹰作了分类。在彝族看来,鹰是“鸟中的皇帝”,与彝族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一位妇女(蒲莫列衣)去看“神鹰”“龙鹰”,龙鹰滴血在她身上而生彝族神祖支格阿龙。
滇中彝族口传创世史诗《梅葛》所载洪水神话的主要情节有两兄妹按格兹天神旨意,用葫芦避洪灾,当葫芦陷入泥坑不能自救时,有老鹰抓起葫芦,葫芦幸存,出来九族,人类得以繁衍。从中可以看出,鹰抓葫芦,解救了处于险境的人类,彝族人民对鹰的敬重和崇拜正是由此而来。《梅葛》古歌说,天地造好后,天有九个洞,什么东西都不会长。一对老鹰上去补好了天洞,这样世间植物才生长起来。《梅葛》中还有鹰翅遮去了太阳,使天空变得一片漆黑的说法,这都是图腾信仰崇拜强大功能的延续。
根据滇中彝族历史文献典籍《阿鲁举热》的描述,彝族阿鲁举热自称是老鹰的儿子,把鹰当成亲生父母,很像图腾信仰崇拜。然而只有具体之母亲,没有具体之父亲,而他的父亲只能是鹰,即鹰氏族。滇南彝文典籍《裴妥梅妮·苏颇》中也有对鹰的崇拜,即彝族把鹫、雕、鹤、鹰作为祖灵的化身。
老鹰在各地彝族民间有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及其崇拜形式,特别是表现在彝族民间信仰的毕摩的法术上。毕摩是彝族文化的传播者,又是沟通人、鬼、神之间的中介者,毕摩认为老鹰是一种能先知先觉和能够战胜一切邪恶的神鸟,视老鹰为自己的保护神。毕摩的法器主要有法帽、法衣、签筒、经袋、宝剑、神铃、神扇等,彝族毕摩所设的神龛都供有一只木雕老鹰,其所佩戴的法帽上也有两只木雕老鹰,下面垂挂两股飘带,两股飘带旁还垂挂一只老鹰脚爪。据说,老鹰为神灵,鬼神见了都怕,所以具有祛邪禳祸之能耐。彝族毕摩的神扇,用于祝福和祭奠亡灵活动中,以竹、木制成,上雕鹰和虎像,涂以土漆。
例如,云南大姚县昙华山李家才毕摩的法帽除了系一对鹰爪外,还以两条布拼凑成一只老鹰挂法帽两边。昆明西郊彝族毕摩家中的神坛上供一对木雕老鹰像,求其保佑。云南楚雄、南华一带彝族毕摩用一对鹰翅膀驱邪、招神。大小凉山彝族毕摩用以驱邪和招神的法器叫“切克”(汉语称“神扇”),扇面是一个圆形,长30厘米许,竹质,染着红、黑、黄三色。扇面雕刻两只老鹰和一只老虎或者豹子。黔西毕节市世袭毕摩成员陈作真说,彝族毕摩的法帽有三等:一等为鹰毛制,二等为绵羊毛制,三等为竹制。以鹰毛制者为最尊贵和最威武。云南永仁县兴隆等地彝族毕摩崇拜老鹰神“觉格白诺”;南华县彝族土主庙内供有老鹰神,鹰的法力、老鹰神力都是鹰图腾信仰神奇力量演变之结果。滇南红河彝族毕摩在为人占鸡卦卜、贝壳书卜前,念诵的咒语中必提到鹰神。如:
天山公鹰神,地上母鹰神。飞到九层天,九层神请来……某某来打卦,某某来占卦,是凶来指点,是吉来传讯,是福来告捷,是祸来告晓……
由此看来,鹰成了彝族毕摩的使者,是传达彝族毕摩旨意的神差。
除此之外,彝族还特别喜欢用动物来命名人名、地名,常见的是鹰、虎、豹和熊四种。鹰取灵巧,熊取胆大,虎豹取勇猛。其中以鹰为地名的尤其多见。例如,四川凉山昭觉县就以鹰为地名,“昭觉”之意是老鹰回转的地方。因为“昭”为旋转之意,“觉”为鹰之意。据有关学者考证,“滇池”一名系彝语,“滇”为老鹰之意。在宾川县境内,有一个彝族聚居的山寨,名为古底乡。“古底”系彝语,“古”为回转之义,“底”为鹰之义,即意为鹰回转处。其因有鹰形巨石而得名。石鹰乃是彝族先民立于村寨或墓地的标志。这正是彝族崇鹰习俗在地名上的反映。
(作者系红河学院教授、红河学院农村问题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