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聪

邹超颖的《一勺月光一勺糖》是一部关于成长的城市题材小说。这部小说围绕校园生活与家庭生活两个维度展开，再现了万小桃与林紫云之间从隔阂、冲突到无话不谈的心路历程。

在小说中，女孩成长期的敏感、脆弱、自尊等心理嬗变，以及城市生活对孩子心灵的塑造等，都得到了精准的展现。从小说的空间叙事来看，《一勺月光一勺糖》主要集中在城市景观的呈现上，不论是开篇的清晨雾景描写，还是文中多次提及的小区、别墅、超市、斑马线等词语，这些代表城市空间或都市生活的符号使得这部小说与传统意义上的乡村成长小说有了明显的艺术分野。

从早期的《目目鱼》到《坐彩虹滑梯的外公》《橘豆的茧》《不完美男孩》，再到近作《一勺月光一勺糖》，邹超颖专注于城市题材成长小说的叙事探索，在儿童成长小说的谱系中，她一直在试图建构属于自己的成长小说的城市空间美学。

对于林紫云而言，城市生活带给她的沉重感是不言而喻的。一方面，居住空间的逼仄、狭小，让物理空间意义上的家隐匿着某种不确定性，围绕这一空间展开的家庭生活令人焦虑而充满忧虑。母亲卧病在床需要林紫云帮忙照顾，父亲的操劳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一家人的处境。另一方面，城市空间制造的秩序或交易法则，令本就惶恐不安的林紫云如履薄冰，家庭的负担让她在校园生活中显得畏首畏尾。当“泼墨事件”发生时，林紫云从同学万小桃口中得知那件青绿色连衣裙的价值以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飘忽”；当万小桃过生日的时候，在母亲的建议之下，林紫云送出了母亲第一次赚钱买的丝巾。但这一份情感深厚的珍贵礼物却被万小桃以“狼外婆”的游戏消解了。

在万小桃的身上，集中了城市女孩身上的张扬与真诚。万小桃的出场依靠的就是一条青绿色的连衣裙，她希望以外表来博得同学们的好感。出于对外在服装的关注，万小桃发现了常年穿校服的林紫云，她的言语在无形中给林紫云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值得注意的是，万小桃对林紫云的“威胁”实际上是以游戏的名义实施的，比如在“春天的角落”中，万小桃与周芷萱一起以恶作剧的方式藏起了林紫云的白色布鞋，这一行为可以看作是对“泼墨事件”的回应；在“不一样的礼物”中，万小桃将林紫云的礼物当作是“狼外婆”游戏的道具。万小桃的这些行为在事实上加剧了二人关系的恶化。直到“马路上来了一条小船”中，林紫云的父亲因为救万小桃的弟弟而受伤，才让二人原本紧张的关系缓和下来。林紫云向万小桃借皮划艇去给父亲送饭，坦诚地向她道出了父亲平凡的工作身份，由此，可以视为林紫云封闭的内心世界逐渐向万小桃敞开。

饶有意味的是，万小桃与林紫云的关系从隔阂走向无话不谈，一方面依靠的是外力——林紫云父亲以自己身体受伤为代价救下了万小桃的弟弟。万小桃父亲的生意失败后，飙车、与厨师打架等过激行为与林紫云父亲的坚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重要的则是内力，在人物的设置上，万小桃与林紫云的关系经历了从对立走向统一的过程：在学习上，林紫云是优等生，并担任班长，万小桃是转校生，成绩差；在生活上，林紫云母亲卧病在床、家境贫寒，万小桃家住别墅区、生活无忧。当万小桃的家庭生活发生重大改变以后，她也逐渐开始向林紫云诉说烦恼，两人变成无话不谈的挚友。特别有趣味的是制作槐花饼这一处细节，在采槐花、洗槐花、和面、打鸡蛋等工序被复原的过程中，万小桃体验到了合作的快乐。亲手做好的槐花饼的香味让人回味无穷，也象征着万小桃与林家的关系在“槐花饼”一章中得以深化和巩固。

万小桃曾问林紫云月亮的味道是什么，林紫云道出了自己父亲曾拿出勺子和糖、借助月光给苦涩的生活平添了一丝甜味的故事。小说的标题“一勺月光一勺糖”寄寓了林紫云及其父亲对待生活的乐观姿态，面对困境，他们依旧能感受到来自月亮的甜意，并葆有对未来生活最素朴的怀想。在小说的结尾，“一勺月光一勺糖”更是化身为一段舞蹈，成为了万小桃和林紫云友谊的见证。毕业晚会结束后，万小桃和林紫云即将踏入新的人生征程，她们对新的生活也充满了希望和自信，正如她们一直深信不疑的那样：

“舀一勺月光，再舀一勺糖，心里就会甜蜜蜜的了。”

（作者系长江文艺出版社编辑、湖北省作协签约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