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新作品

读一座城

□冯海燕

堡子里,是张家口土著的一贯称呼,带着浓郁的本地气息。外人看到的是“张家口堡”,这称呼就庄重了许多。

张家口的根,其实在堡子里。“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堡子里,隐居在张家口市区繁华商业街——武城街的偏西一隅,穿越六百年时光。当人们开始寻根,开始关注一座城的历史源头,堡子里便再也掩藏不住自己的光泽。只有看过堡子里,才能看透一座城的来龙去脉,看懂张家口的地域性格。

穿过现代化商业气息浓重的武城街,走进堡子里,仿若一路风尘仆仆,穿越回到旧日时光。衙署、商会、钱庄、庙宇、书院、戏台、钟鼓楼……一块块长条青砖,一片片拱脊黛瓦,还有精雕细刻的廊檐门楣,主街两侧的红灯笼,多像装饰了一场重回明清的梦啊。

始建于明万历九年(1581年)的玉皇阁,乃当年堡子里的最高建筑,雄踞北城墙正中,俯瞰整个堡子里的民居,远眺东、西太平山。玉皇阁飞檐画壁,烽火相连,融精神信仰与军事防御于一体。特别是塞外晴空掩映着日暮斜阳时,驻足玉皇阁下抬头仰望,愈发显出人如沧海一粟的微小。天气晴暖的玉皇阁台阶上,总会疏疏落落散坐着几个老人,或手扶膝盖,或单手托腮,淡淡的眼神,看游人往来,看六百年时光,缓缓淌过,若一幅画、一首诗、一段高山流水般的音乐,生出一种闲话桑麻的静谧。

文昌阁,则与玉皇阁南北相对,始建于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位于堡子里的中心地段。墩台高8米,四门洞穿越墩台通向东西南北四条街。我想,四门洞当年应取意于“四通八达”,期许路路畅通吧。楼上风雨沧桑,楼下红尘烟火。堡子里的居民,或步行,或骑自行车,或开汽车,带着老人孩子,载着四季果蔬,从春到夏,从秋到冬,在四门洞中穿梭往来。昔日的神圣庄严,终究敌不过芸芸众生的热烈生活,在漫过的时光中,染上最民间的味道,愈发亲和可爱。

看堡子里,必到抡才书院。抡才书院建于清光绪四年(1878年),位于书院巷里。军堡中建起书院,染上书香,缭绕有读书声,军堡就有了文化底蕴,有了格调品质。抡才书院前后两进院落,始建之初,为朝廷培养选拔人才之所,康有为曾在这里讲学。现在的抡才书院,经常能遇到许多小学生来这里接受国学教育,从书院中不时传出琅琅读书声。一个个稚子幼童,身着长衫,头戴儒巾,《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摇头晃脑,清稚童音飘荡在抡才书院上空。若是夏日周末的晚上,抡才书院还有“周末喜相逢”的相声曲艺演出。生活气息,浓烈热情地迎面袭来。

定将军府,则是清朝大将安定宅邸。昔日的门庭显赫、朱门官邸,随着定将军与他的传奇,烟消云散在历史的尘埃中。现在的定将军府,为堡子里街道办事处,两进的二层楼四合院,工作人员及前来办事的居民进进出出,让人不由生发出“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慨叹。

堡子里的商号,就像自身那一幢幢青灰色建筑,内敛低调地记载着一段风尘滚滚的岁月。祁县乔家大院的乔氏家族、渠氏家族曾在堡子里开设有宏茂票号、三晋源、百川通票号,堡子里还有大美玉商号、世合德钱庄、德国迪亚士洋行、英国德隆商行、平和商行……昔日的喧嚣繁华在光阴的雕琢下,洗尽铅华,随着那些商界传奇,渐渐沉没在历史的云烟中。现在这些商号,住着的多是堡子里老居民,一个个鹤发童颜,伴着斑驳岁月,遥想当年。

读一座城,就要读它的根脉渊源;而读张家口,则要从堡子里开始。

2024-02-21 □冯海燕 1 1 文艺报 content73577.html 1 读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