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琳
近日，厦门归侨女作家陈慧瑛又出新书——文化散文集《铁骨丹心照汗青》。这部45万字的散文集，写于民族英雄陈化成、爱国侨领陈嘉庚的家乡厦门，有着强烈的文化意识、历史感知与理性思索。全书71篇散文，分三个部分述家史、绘乡情、谈国是、颂侨魂，爱国主义是其总主题。
陈慧瑛是陈化成将军的直系五代孙。她以全书开篇文章《铁骨丹心照汗青》作书名，正是对民族英雄的怀念和致敬。她在《自序》中说：“我一直想为我的先祖写一点文字，作为对‘桃花红雨英雄血，碧海丹霞志士心’的纪念，也给后辈留一份刻骨铭心永志不忘的激励。但直到2022年化成祖为国捐躯180周年之际，《铁骨丹心照汗青》一文才真正问世。”
“文章合为时而著”。好的文学作品不仅要表达真情实感，更应肩负为时代发声的使命。这本散文集的精华所在，是延续作者大半生苦恋祖国、赤诚报国的人生追求。自1962年发表处女作投身文学创作，陈慧瑛在中国当代散文园地已漫步了一个甲子。半个多世纪以来，她“一肩公务，一肩创作”，退休后仍似“春牛”，踏遍万水千山采访创作、忘我奋蹄。该书收入她退休后的作品60篇，比重占85%，既有一以贯之的梅花风骨、家国情怀，又有自我拓新的精彩亮点。散文集视野开阔，全景式展现了作者几十年间的创作动态，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
作为新中国发展成就的亲历者、经济特区辉煌变革的记录者、华侨文学和闽文化的研究与传播者，作者以多元合一的独特视角和饱满的精神在场感，讲述了她眼中的侨乡家国故事、人文精神、文化精英、文物保护、宗教文化、特区发展等多元题材，生动再现了闽地侨乡丰厚的古代文化积淀与改革开放后的现代文明盛景。
作为爱国归侨与侨务工作的领导者，华侨题材是陈慧瑛新书的一大特色。同安侨亲英才辈出，跪乳反哺，拥有如先贤陈嘉庚一样的爱国爱乡情怀（《爱心永远——古城侨话》）。泰国侨生回国后努力以华文创作与祖国保持密切关联（《不老的曾心》）。南美洲侨领“对于来自祖国的同胞，不论高官还是平民，他一律热诚接待”（《极地之旅——南美行踪》）。书中也有大量古今台湾题材。《铁骨丹心照汗青》展现了清朝福建水师军务辖区包括金门、台湾、澎湖的事实，描写了福建水师提督陈化成出巡台湾时的廉政爱民、为民解困。多篇文章述及作家赴闽南各地寻访闽籍旅台作家许地山、余光中等故居旧址之事，并讲述了他们父辈的爱国业绩，有较高的史料价值。此外，还有讲述当代台湾母女来厦门创业的故事，呈现了闽台近年民间交流的兴旺景象。难能可贵的是，陈慧瑛把她分管的宗教工作也转化成生动感人的创作题材。书中有一组宗教题材的文章非常难得，从高僧行止、宝刹佛光、千年沧桑、文物保护到中外文化交流等，可谓蔚为大观。对党宗教政策的准确把握、对历史文物的努力保护、对海外华侨民情民意等的深刻了解，使该书的价值远远超出了文学领域。
陈慧瑛文化散文的题材庞大丰盛，多重身份使她更容易介入跨学科、跨领域题材的写作。散文集中对绘画、戏曲、陶瓷、玉石等的描写，不仅生动再现了闽地文化盛景，也让我们看到作者惊人的智慧与顽强的拼搏精神。新闻风格及直面问题的务实作风，使她的文化散文融纪实性、反思性、知识性、开放性为一体，能较好助力读者了解丰富多彩的文化景况。
陈慧瑛说：“我总希望能通过自己独特的感受，使作品这小小的一隅，为读者提供一点有益的思索，一点质朴的美感。”（《解读〈梅花魂〉》）对美感的追求，是她散文的又一特色。这主要表现在历史透视和诗美营造上。
历史文化是文艺创作得以“高于生活”的“武库”。陈慧瑛的文章有历史感，在现实生活与历史文化的双重叙事中，能小中见大、平中见奇。书中的陈化成、邓世昌、洪镜湖等虽不在一篇、事迹不同，但都有“爱国”的烙印，可跨越时空互相照耀。“记者采访”这一新闻行业的特色，因为40多年的坚持和历史透视而彰显出作者浓浓的大爱情怀。
陈慧瑛对诗美的营造，体现在诗句、诗意与诗法上。家学渊源的濡染与中文系科班出身，使她的散文总有信手拈来的诗句。除引用大量古诗外，陈慧瑛还常使用自己写的诗歌、对联。《竹叶三君》中的“虎行雪地梅花五，鹤立霜天竹叶三”已负盛名。高僧厚学大师圆寂后，她即写冠头联放在散文中：“厚积德薄享受天涯作客痛哉斯人已乘黄鹤去，学佛法济众生廿载相知悲矣吾师何日再归来。”（《梵音袅袅寄幽思》）短短韵文，言简意丰，传递出真挚的人情美。
陈慧瑛的许多游记中常蕴诗意。在寻访许地山旧居发现被拆后，她留下“许地山先生不仅是文学巨匠，还是满门忠烈的爱国志士，在故乡，理应拥有更多的鲜花和歌唱”的评价后，即转入“只要千秋人长忆，未必繁华才是春”的收尾。作者将读者带离现实，带入另一个更深长的“千秋”时空境界，思考何为“春”的命题，充满诗意与人情味。她的文化散文体现出对现状的冷静谛视与怡然期待，读后有较强的历史获得感与文学美感，充满诗意与人生智慧。
陈慧瑛诗法的运用体现在情节跳跃、细节省略、空间留白、转“境”变“调”上，在散文中不把细节写满，观点点到即止、及时止笔。她以诗法注入散文，文章呈现诸体融汇、摇曳多姿的美感和脍炙人口的可读性。
《铁骨丹心照汗青》一书挖掘了历史纵深中隋唐以降的闽地文化，书写了一批八闽大地的仁人志士和守护文化的基层乡贤，描绘了几代华侨“化不了的中国心”，展露了作者回国后与祖国共历艰辛、始终坚信“霞光在前”的爱国情与报国志。陈慧瑛以梅花铸魂，将不同历史语境中的“梅花魂、赤子魂、中国魂”融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部新作则如同梅花，扎根历史，香飘远方。
陈慧瑛说：“文学创作是我不离不弃的永恒情人，我对她的挚爱，将伴随我的生命直至永远！”相信陈慧瑛大姐定能为故乡、为祖国、为时代写出更多好作品。
（作者系集美大学师范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