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学者叶昌炽在《语石》中说:“得唐碑易,得宋碑难,元代碑刻亦又难矣。”元碑本身数量稀少,加之元代碑版受风雨剥蚀,石面残泐,文字漫漶,异体俗字层出不穷,造成元代碑刻的搜集整理工作极其困难。金石学肇始于两宋,代表性的著作有欧阳修《集古录》和赵明诚的《金石录》。然论及元代碑刻,其著作非常稀少,较早著录者为明人赵崡的《石墨镌华》,仅著录元代碑刻16种,而专门著录者为清人黄本骥的《元碑存目》,著录328种,著录元代碑刻最多者为清人毕沅的《山左金石志》,著录479种,另有胡聘之《山右石刻丛编》也收录了相当数量的元代碑刻,计有255种。
邹虎辑释、臧克和审定的《元代碑刻辑释》收录了已公布的元代碑刻755通,新收材料下限至2022年9月。其所收碑刻范围上起元太祖(1206年),终至元顺帝(1368年),元顺帝之后行用元代年号的汉文碑刻亦酌情收录,是目前学界专门收录并整理元代碑刻最为齐全的著作之一。
《元代碑刻辑释》于元代碑刻文献的研究与整理多有创获,总体而言,有如下几个特点。
一是体例完备,便于使用。本书所录碑文以其刻石时间的先后排序。若无刻石时间,则针对不同碑刻类型,墓志以葬期为序,若无葬期,则以卒期为序;记事题记碑刻,以相应的书写时间为序。时间相同者,按题名首字音序排列。仅明月份者,系于当月最后,月份不明者,系于当年最后,年份不明者,系于最后。每通碑刻有拓片或原石呈现,在提要中简要记述其出土或被发现的时间、地点,流传情况;石刻的形制、尺寸、书体,行款;撰书人、刊刻者姓名;历代著录情况。提要后有释文,释文后注明图片来源与录文来源,释文后为校勘记,对该录文详加校勘。此种体例非常有利于学者使用。
二是释文准确,注释精当。书中释文,原石泐蚀严重,漫漶不辨的字,以“□”号标明;不能确认所泐字之数者,以“■”标识;疑似字,或本泐不可辨,但以传世录本可找出对应之字,以文加方框线的形式标注;因拓本局部残缺,阙脱之字可据其他文本补充,以“()”形式标注,以备参考。通过拓片或原石录文,订正了已公开出版或发表著作的诸多错误。如《濶端太子修草堂寺令旨碑》释文“来历不明底歹人者”一句的校记:
拓本作“䚟”,为“歹”之异体,表“不好”“恶劣”义。《草堂寺》作“捋”,误;《元代白话碑集录》《元代白话碑集录校注》《全元文》均作“捋”,误,左部构件实“角”之行书。
三是资料丰富,来源可靠。邹虎参考《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新中国出土墓志》《三晋石刻大全》《翰墨石影》《中国西南地区历代石刻汇编》《陕西碑石精华》《西安碑林全集》《中国西北地区历代石刻汇编》《山西碑碣》《北京文物精粹大系·石刻卷》《泰山石刻大观》《咸阳碑刻》《洛阳出土历代墓志辑绳》《北京市文物研究所藏墓志拓片》《南京历代碑刻集成》《华山碑石》《碑铭撷英》等搜集资料。另外,《考古》《文物》《考古与文物》《文物春秋》等杂志亦不断刊布碑刻材料的发掘报告,多附有拓版或录文,也是本书进行材料收集的重要途径。邹虎于2020年底将初稿交来出版社,其后又不断补充了30余通元碑图版和释文,使得本书收录的元碑下限至2022年9月。
四是校勘精审,订正阙误。邹虎凭借多年的石刻研究心得,利用已有的拓本或原石对录文进行精确的校勘,订正了许多错误,并广搜各家旧注、考证、研究成果,对元代碑刻的文字、史实、名物典章等详加考释。如《左庭墓志》,从《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2016年01期收录而来,原文标点、文字均有错误,经过邹虎的考释,改正了不少错误;再如《尹宗师碑》“太祖皇帝遣便宜刘仲禄”一句中的“宜”字,《道教碑石》以为“宜”字非,当释作“官”,且“便官”指事简任轻的官职。邹虎通过考证认为此处当为“宜”字,原因在于刘仲禄即受成吉思汗派遣征召丘处机的使臣,道教文献多见其名,且以“便宜”冠之。《历世真仙体道通鉴续编》卷二有:“燕京行省石抹咸得不、宣差便宜刘仲禄各持疏,恳请住太极宫,许之。”“便宜”指有便宜行使之职权,职位显要,非轻薄之官。此类考证还有很多,不一一举例。
五是附录《元代碑刻文献目录提要》,便于读者查找,一目了然。书后所附的《元代碑刻文献目录提要》以表格的形式呈现元代碑刻的基本面貌,包括每通碑的题名、撰人、刻石时间、出土时间和地点、现藏地、卒地、藏地、字体、行款、碑额或志盖尺寸、原石尺寸、图片尺寸、出处、其他著录、录文来源等,每条碑刻信息均按照时间顺序编号。此提要既可作为索引方便读者使用,又可与正文内容互相补充,相得益彰。
《元代碑刻辑释》搜集元代碑刻文献丰富、资料来源可靠、体例完备、校勘审慎。网罗碑刻拓片,撰写碑额提要,录有精确释文,并做了详细的考证,且时有新的发现补充进研究成果。此书的出版一定会对于文学、语言学、史学、文献学、艺术学、民俗学等各方面的研究有所助益。
(作者系凤凰出版社文化综合编辑室副主任、副编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