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乡土,与前辈们在场的那个乡土,已经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这是一个巨大的开放空间,一个由交通改变了时间观念的空间,一个东西、南北地理优劣势差距愈发凸显的空间,更是一个城乡二元对立与融合发展进程中的新型特殊结构空间。
千变万化的乡土新形态,其实给创作者提供了巨大空间,让我们能够在更加复杂多变的环境中,去寻找我们要进入的那个新“乡场”。这是一个宏观的“乡场”,从都市到农村,都有它的生动景观;这也是一个微观的乡场:一个人,一个村庄,到一个乡镇、一个“城中村”的人情物理镜像,都能隐喻与折射出传统乡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反复撕裂、弥合与苦苦寻求新定位的震颤与摇荡。很多村落已找不见扛着锄头下地的农民,产业结构、生产方式、生存观念、伦理道德都在发生着惊人的新变。这里有在城市化进程中变得荒凉破败的“空壳村”,也有在乡村振兴与新的生态文明建设中蝶变为“花海书香”的清溪村,我们既需要“蹲点”式深度书写,也需要对新的乡土社会有一种高度概括的“纵观”能力。继承柳青与周立波式的经典作家的经验传统,恐怕对乡土社会的总体性把握,仍是一种路向。但今天的乡土社会,是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加复杂多变且气象万千的新现实。它是一部我们还没有学会欣赏认知的多声部立体交响乐。任何一种自以为是的纵深,都可能只是一种侧记、一个单声部,我们面临着从未有过的书写困境,但也不能怯场,更不能绕道而行,因为这是我们共有的提供着基本生存热量的土地。
多角度、全方位地记录下我们在场的这个时代语境已全然不同的新的“创业史”与“山乡巨变”,尤其是聚焦有关人本、尊严、权利、公平、发展、共享等话题,从而抵达“乡场”上那些情感精神生命的最深处,当是我们不可缺位的工作。
(作者系中国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