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写作者和读者,我想来聊聊福克纳《喧哗与骚动》的新译本。
我读欧洲(包含俄罗斯)小说比较多,读美国小说较少(但海明威所有的小说我都读了)。福克纳作品我之前认真读过的是中译本的《我弥留之际》,手头一直有本英文版的《八月之光》,却没好好读过。
我不认为自己是福克纳的真读者,我会因为他巨大的名声而去涉猎,当然也得到他作品的启发。不过,我若有选择,有限的阅读时间会花在其他作家的作品上。这个必须诚实。但与众不同的一点是,我曾非常认真仔细地读过另两部被认为“读不下去”的文学作品,且自有心得,一部是《追忆似水年华》,另一部是《尤利西斯》。
《追忆似水年华》读完后觉得该是“读者先静下来”去审美;而《尤利西斯》被我逐字逐句咽下去后,胃液奈何不了这盘菜,最后还出去的物体应该仍是原文。《喧哗与骚动》居中,因此特别要提到译本,因为说实在的,能不能欣赏《喧哗与骚动》,与译本有关。
我手里有两个译本,一是李文俊早先的译本,二是李寂荡的新译本。
我猜测绝大部分读者对《喧哗与骚动》这部小说是浅尝辄止,顶多熬到半途。我手里没有英文原版,不知道有几多美国读者能熬过第一部分“智障”人物穿越时空的疯狂意识流。这种实验性对于福克纳也许很有意思,但一般情况下他是“自己跟自己玩”。当然,尊重事实:历史对福克纳非常宠眷,生有盛誉,死获哀荣,直到现在仍可为出版机构带来可观的码洋。《喧哗与骚动》在中国就获得了翻译家们以及出版机构的超级服务,或者说享有名副其实的特殊待遇。
我读的两个中文版本都有满满的注释,为一头雾水的读者们破译福克纳镶嵌在小说中的信息密码,做到事无巨细无一遗漏。在阅读第一部分“智障视角”时,两个译本都有详尽的注释告诉读者,作者在每个重要细节上有何用心,此段描述何年何月,下一句则不打招呼地穿越去了别处……像教授拎着学生的衣领子在导读。
浙江文艺出版社的新译本更具实用性,堪称工具书,不但在意识流导致年份变化时把不同年份表明在页边,而且用了不同颜色的字体代表关于不同年份的讲述内容,福克纳的时间挪移技法一目了然。对引发意识流变动的个别字词还用不同的字体来标记。加上译本附加的人物关系表、编辑说明、导读,以及福克纳本人良心发现于小说出版16年后为读者撰写并添加到书中的“附录”,读者再表示看不懂小说的话,实在就不是小说中智障人物叙述缺陷的错了。
翻译界和出版界有义务将《喧哗与骚动》这样的经典作品引入,并为大众读者悉心考虑,诸般苦心实应获得读者们更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