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书香

向世界敞开自己

——评葭苇的诗集《空事情》

□李德武

葭苇的诗有一种对宏大冲突的驾驭和平衡感。《空事情》这部诗集让我读到她非同一般的精神格局和写作视野。

《空事情》在诗集的封面上“空”和“事情”是分开印的,“空”对应着“事情”。这个设计隐含的冲突构成了这部集子的内在结构和精神路线。比如“空”与“事情”代表了21世纪的今天中西文化和精神的深度冲突与碰撞,也蕴含着时空上无限和有限的互为演化等等。

葭苇在处理宏大题材时,显示出一种中国式的灵活与轻。她从存在的现实角度,思考、体察并践行她内心敬重的生命法则,并忠实于自身的感受。

第一辑“世上的我”通过对当下存在的呈现,展示出“我”的有限和无限,把对主体辨认推向对生命起源的辨认。这个标题让我想到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的发问:“我是谁?”对于葭苇来说,信仰的本质不是将自己完全交给神秘主宰,而是如克尔凯郭尔所说,在恐惧和战栗中将生命活成一种信仰。这一辑的诗都带有葭苇个人体悟的痕迹。

在第二辑“空事情”中,诗人借助对自我成长过程的自省和审视,把自我置入一个更为广阔的时空视域下观照,把自我生命融入无尽的时间川流来定位,以此洞见生命的辉煌与晦暗、此岸与彼岸。

葭苇在这一辑里从不同的角度展现了“空”与“事情”的交互存在。在《一个定义》里,“空”是对美好事情的清除。她写道:“安静旺盛,为我复述/幻灭:美好的事物残酷地消失。”《空事情》则体现了葭苇对生活的勇敢追求和主动把握。这首诗整体结构非常巧妙,开头一句采用叙述的语气呈现当下场域:“离开时,版纳正陷入漫长的雨季。”不管“版纳”指西双版纳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它都指向人在大地上的某个处所,指向存在,指向人面前敞开和遮蔽的世界。

“空事情”这一辑除体现了葭苇在处理各种冲突问题的东方智慧外,也体现了葭苇对诗歌或精神本体的探索。《春,荷,海》是她对诗歌理念的追问,《在风里》探索的是取消分行形式的新写法,《冰糖》探索的是词与物的关系,《体认爱的时刻》则揭示了诗人澄明的境界。当她向世界敞开自己,万物的静美与光也便蜂拥到她的面前。

第三辑“母亲河”着重探讨了人的俗世生活和精神飞升的关系,重新审视万物的原初问题,审视母亲大地这个现实性问题。大地尽管伤痕累累、千疮百孔,但依旧值得敬重和依赖。尼采借查拉图斯特拉之口警告世人:“要保持对大地的忠诚。”海德格尔则在他的作品《关于人本主义的书信》(1947)中,把思想家努力搜寻人类语言的轨迹比喻为“一个农民总要搜寻穿越田野的犁沟”。

《回家日》《劳动节2020——写在父亲生日》《博物馆》都弥漫着一种现世的温情,《野渡——寄沈至》则体现了葭苇对某些诗歌写作倾向的忧虑,《迷园》探索的是一个人在现实中安顿自身以及自我拯救的问题。《迷园》如果是乐园的话,那这个乐园并不在现实中,而是深藏在诗人的内心。并且,这个“迷园”不仅“独自拥有风雨”,还具备“把风雨读作飞升”的智慧。《火柴花园》探索的是一个生命个体如何不辜负生命,燃出自己短暂而热烈的光华。

第五辑是“昆明酒馆”,这一辑葭苇向我们展现出理想或者信仰与现实的冲突,每个人都被抛入茫茫的大海,就像帕斯卡尔描述自己被抛入巨大的空间,孤独而无所依靠。葭苇巧妙地运用日常经验和当下语境,将一个人类共有的精神迷宫再现。今天,存在与解脱、救赎与堕落等这些与灵魂相关的问题,在葭苇的生活中变得十分现实而具体,以至于她不得不执着探索,追问并窥见自身的残破与完整。我能理解她内心深藏的孤独感,也看到了她隐忍前行的坚定步履。

今天中国年轻一代诗人,基于中西文化双重的视角,敏锐感觉到人工智能超国别、种族和血统的存在态势,他们给出了处理冲突的自我答案。即,他们在共同价值上弥合中西之间长期以来形成的裂痕,在先进性和未来性上谋求行进的轨道。葭苇对一些宏大问题的处理和对经验与情感的全新展现,都显示出她在诗歌写作上的洞察力和语言功力。

(作者系诗人、诗歌评论家)

2024-06-07 ——评葭苇的诗集《空事情》 1 1 文艺报 content74900.html 1 向世界敞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