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一年来，泛知识类短视频发展势头明显超过娱乐向、日常向的短视频，成为各大短视频平台重点扶持的对象。“泛知识类短视频”能否真正使读者获得知识？有人持肯定态度，认为可以使读者产生阅读的兴趣，激发他们去深度阅读书籍；有人则认为短视频“泛知识传播”知识去中心化普及的目的效果有限。而文学作为人类精神文明财富的结晶，需要沉浸式阅读才能体会其中真义，仅仅依靠短视频传播会产生认知偏差与局限。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5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3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79亿人，短视频用户10.26亿人。如此巨大的数字表明在当下除了新生儿和老年人，绝大多数中国人都在使用互联网。自2020年以来，短视频经过高速发展后，娱乐向的短视频已经同质化，观众已经对此类短视频产生倦怠情绪，进而产生反向焦虑。泛知识类短视频的出现是短视频行业发展陷入瓶颈期所寻求的发展策略，2023年B站、百度、抖音、快手、爱奇艺等短视频平台纷纷启动泛知识短视频传播计划，试图开辟新路径，将创作内容从娱乐、日常性内容导向知识性内容，并扶持了一批知识博主，希望通过泛知识类短视频留住用户。《2023抖音读书生态数据报告》显示，时长超过5分钟的读书类视频发布数量同比增长279.44%，读书类视频播放量同比增长65.17%。短视频平台纷纷启动泛知识类视频计划，开辟新的赛道，内容垂直细分，与之相应地短视频的拍摄技术也从短视频向中长视频转型，从竖屏向横屏发展，试图使画面呈现更宽阔的场景，试图将个人娱乐空间重新引向公共空间。
根据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智媒研究中心发布的《学无界，共此间——短视频直播与知识学习报告》显示，无论是在一线城市、二线及省会城市、三四线城市及农村地区，超过9成用户曾使用短视频直播平台获取知识，这一比例超过了一线城市的数据。以B站为例，B站自2020年便启动孵化知识类up主的方案，“罗翔讲刑法”便是其成功推出的泛知识博主，罗翔爆火后吸引了众多模仿者，知识类短视频一度成为B站的招牌。从结果来看，通过短视频进行知识传播可有效利用短视频时长短、受众广、传播快、社交性强的特点，使信息突破圈层向更深广的范围传播，迅速直达受众。目前泛知识类内容占B站全平台视频总播放量的45%。过去一年中，有1.13亿用户在B站学习，这个数字是中国在校大学生数量的三倍多。同时，短视频用户也可以利用碎片化时间来学习知识，学习到平日里难以接触到的名校公开课，有人戏称“虽然没有考上清华，但在清华上学不是梦”。这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经济发展导致的教育资源失衡，有助于民众分享学科知识成果，提升民众的文化素质，营造良好的社会风气。因此，随着泛知识类短视频越来越火热，许多知名学者、专家、大学教师也加入到这一赛道中，通过短视频普及专业知识，推广文化。
但不可忽视的是，短视频知识传播是用简单易懂的方式向受众普及专业知识，“普及”的目的达到了，“提高”是否能实现？毕竟短视频的受众大多数是年轻人，那么，受众能否通过短视频真正学到感兴趣的知识，获得良好的教育体验，进而产生深度学习的想法？这一问题无法忽视和回避。当下许多短视频制作者为了吸引视频的流量，往往采用摆拍视频、迎合热点、制造话题的方法吸引观众，也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互联网的精神污染，有低幼化、低智化的倾向。无疑，泛知识类短视频不能再重复娱乐向短视频的路径来制造饱腹感强的“知识速食”，速食永远不能代替正餐提供真正的养料。
回顾2023年，董宇辉的出现无疑是文学界与直播界意料之外的收获，他成功地带火了各类文学直播，令许多在大城市中漂泊的游子的情感共鸣，获得了精神力量，想起了“诗和远方”。粉丝无条件地支持董宇辉，希望他带大家喝茶、聊天、旅游、谈文学、关注自然万物、畅谈人生哲学。董宇辉的IP价值结合了文学、短视频、新媒体直播等形式，开辟了文学与现代传媒相结合的新方式，它特有的直播间形式为文学提供了接触大众的空间。那么，作为知识类短视频其中一种，文学类短视频以及由此衍生的“短视频阅读”又呈现出什么样的情形呢？
文学发展与媒介变迁息息相关，晚清民国时期，报章杂志的出现极大地改变了文学生态，促使文学传播的速度和空间极大地拓展，催生了白话言情小说，稿酬制度产生了专业作家。互联网时代下，文学从纸质书籍向电子书籍发展，诞生了网络文学新形态，而当下短视频的兴盛又给文学提出了新的机遇和挑战。就目前而言，“短视频阅读”仍以读书会、荐书的形式开展，主讲者通过短视频讲解书籍、与观众分享某部书中的收获，进而将知识、观点输送给观众，促使受众产生阅读的兴趣。与纸质书籍阅读相比，短视频阅读轻更轻松便捷。
当然，文学借助短视频和直播的方式扩大影响力是必要的，文学借助新媒体矩阵可以突破圈层壁垒，扩大受众群体，可有效助力知识普及，提高民众的文化素质。主讲人以短视频的形式和观众共读一本书来产生阅读兴趣，进而展开深度阅读。而专业学者对大部头书籍拆解式的解读分析帮助观众了解书籍内容，建立初步感知，打破畏难情绪。特别是在当下快节奏、高强度的现代社会，文学以其极具关怀性和抚慰性的精神力量为奋斗的青年人提供了精神园地。
但也要注意，文学类短视频与泛知识类短视频不同的是，文学所具有的无功利性使其能给予受众精神力量，预示着未来和希望。董宇辉爆火的背后不仅是他的朴实和才华，更是他带给观众独特的精神抚慰与启迪，抚慰了现代社会中焦虑的中青年人，吸引更多人在无功利的文学阅读中安顿心灵、增长见识。从总体来看，在当下注重知识和文化的时代，未来仍然有广阔的空间去发展短视频阅读，也热情欢迎更多对泛知识类短视频感兴趣的从业者加入这一赛道。但也有必要思考一个问题：文学作为深度的精神体验与短视频碎片化、快节奏的特点是否能有效融合？如何有效采取方法弥合两者的差异，使短视频助力新时代文学传播？短视频从根本而言，“知识速食”应当拥有更深厚的精神底蕴和更宽阔的人文视野，这样才能扬长避短、发挥优势，实现文学与新媒体的有机结合与发展。
（作者系中国作协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