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斯坦作家凯梅尔·托卡耶夫由一个孤儿成为一名战士,在伟大的卫国战争中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他的哥哥,成为他毕生内心的伤痛。他自己也奔赴战场浴血奋战,身负重伤辗转于战地医院和后方医院。这一切,成为了他人生财富。在战争结束,考取大学深造,并在媒体工作后,他的创作欲望迸发了。于是,他写出了一系列脍炙人口的作品,三次受到哈萨克斯坦内务部文学嘉奖(他还被授予卫国战争奖章等一系列的勋章奖章),并成为哈萨克斯坦侦探文学奠基人,被读者迄今追捧。
凯梅尔·托卡耶夫有战士的品格,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困难和险境。他以他的磊落和坦诚,面对题材选择,面对历史,丝毫没有退缩。童年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他的自传体长篇小说《士兵上了前线》,便是这样一部作品。
透过这部作品,我们可以看到他命运多舛的童年生活。他们从哈萨克斯坦的家乡哲特苏卡拉塔勒逃荒到吉尔吉斯。那天清晨,他和他的哥哥出门去找寻父亲,却意想不到路遇搜寻队的马车,搜寻队为了完成搜寻孤儿指标,不由分说地把他们收进孤儿院。那时的孤儿院条件十分简陋,没有床铺,没有枕头被褥,只铺着一块大白毡,每个孤儿只能和衣躺在大白毡上过夜。虽说如此,但也要有相对确定的铺位,凯梅尔·托卡耶夫的铺位靠近窗口,阳光从玻璃窗口照射进来,令他十分喜悦,柔和的光线投射在他孱弱的身体上,让他感到暖洋洋的,从而获得某种滋养和力量。
当来年春天降临,大地换上绿装时,他的哥哥去伏龙芝(比什凯克)打探他们的父母生死存亡信息,终于从接纳他们一家的俄罗斯人雅科夫那里获得确切的信息。他们年幼的妹妹,是在他们瘫在病榻上的母亲面前,掉进灶火被活活烧死,母亲也因此撒手人寰。他们的父亲,苦苦搜寻他们兄弟两个未果,也舍家出走不知下落,有人说可能掉进河里被河水冲没。他们成为了真正的孤儿。他们的家庭和他们所经历的童年不幸,正是那个大集体化悲惨岁月的真实写照。现在已经成为历史的那场运动在哈萨克斯坦引发了大饥荒,饥馑夺走了200多万哈萨克人的生命。
而作为一个作家,凯梅尔·托卡耶夫勇敢地面对这一历史,透过他的作品折射出来。也正是如此,他的作品获得了生命力。他通过作品说出哈萨克斯坦实行集体化运动的后果和实情,同时也揭开了战争秘密的帷幕,真实反映了苏军与法西斯分子的战争,而不遮遮掩掩。显然,卫国战争和以往历次战争一样,有英勇无畏,也有胆怯懦弱;有指挥官的英明指挥,也有最愚蠢的决定;有进攻,也有败退;有最终胜利的坚定信念,也有失败主义的灰心丧气。这一切在他的作品中被描写得淋漓尽致,真实可信。只有亲历过枪林弹雨的人,才能写出如此切身体验的真实记忆。当然,他还要谨慎面对意识形态陷阱。这一切更加凸显了作家的艺术手段和高超的创造力,印证了艺术的本质是真实这一特性。
凯梅尔·托卡耶夫通过他的作品伸张正义和人的尊严,张扬“尊严高于生命”理念。在面临生与死的战火面前,选择的是要守住人的尊严。“尊严高于生命”这句哈萨克格言掷地有声,它战胜了人性中通常所具有的恐惧感,同时对懦弱和胆怯也体现了一种高贵的包容。作者在他的一系列侦探小说中也是在呼唤后代的团结、兄弟间的和睦,继承和弘扬哈萨克传统文化,对那些背离传统文化、祸起萧墙、亲人反目、世风日下的行为予以鞭挞。
有趣的是,我们从凯梅尔·托卡耶夫的作品中体验到了第三种学习语言的方式——从战争中学习(第一种是儿童时期在多民族孩子相互游戏中学习,第二种是学院教育学习),他自己的俄语就是在战争期间学习提高的。
凯梅尔·托卡耶夫亲历了前苏联的四个历史阶段:斯大林时期、赫鲁晓夫时期、勃列日涅夫时期和戈尔巴乔夫时期的一部分,没能见到哈萨克斯坦走向独立,更没有目睹1986年12月的阿拉木图事件(有学者认为,前苏联的瓦解是从这一天开始的),但是他确信哈萨克斯坦终归会走向独立。他的这一信念已经实现。
凯梅尔·托卡耶夫作品有自传体长篇小说《士兵上了前线》,长篇小说《最后一击》《离巢而去的鸟》,中篇小说《夜半枪声》《洪流》《暗算》《发生在萨尔哈班的事件》《迁徙者在哪里落脚》《山间回声》,短篇小说《绝迹》《在战士墓前》,儿童文学《星际征程》,札记《同代人的秘密——记者笔记》,话剧剧本《红色指挥》《谁是罪犯》《谜团》等卷帙浩繁的作品,相信会和喜爱他作品的读者共存,并激励新一代人成长。这也是对他百岁诞辰的最佳纪念。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影视文学委员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