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血统的法国社会革命画家泰奥菲勒·斯坦伦，是著名的巴黎蒙马特尔全才型艺术家，集素描、油画、石板画及雕塑才艺于一身。蒙马特尔博物馆于2023年10月至2024年2月在日内瓦小宫殿和巴黎奥赛博物馆配合下，举办了“自由斗士——斯坦伦逝世100周年作品回顾展”。斯坦伦被誉为“蒙马特尔画家”，源于他的艺术生涯跟蒙马特尔高地紧密相连。从1881年他离开洛桑，到在米鲁斯结识艾米丽·梅，二人结为伉俪，来到巴黎蒙马特尔高地定居，直至1923年离世，蒙马特尔始终是他艺术创作的源泉。

斯坦伦承袭19世纪蒙马特尔高地的历史渊源，独标一格。他以猫的魔幻形象取代宗教圣像，远离形形色色的宗派，为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民众呐喊，颂扬自由与平等的人道意向。

在画作《登峰造极的猫》里，头顶光环的一只猫居于蒙马特尔高地之上，叱咤风云，动摇寰宇。作品系采纳女妖夜间变幻为猫的古老传说，在斯坦伦笔下，登峰造极的并非魔王撒旦，而是猫，簇拥而来的不再是一群骑扫帚的女妖，而是姿态万千的猫族。

1903年，斯坦伦挥笔绘出反映底层悲情的《日暮归返》和《解放者》，号召饥寒交迫的劳苦大众奋起推翻旧世界。《黑猫酒馆歌舞巡演》《登峰造极的猫》和《解放者》三部曲一脉相承。由此，人们不难理解斯坦伦最终为何会给欧仁·鲍狄埃的《国际歌》配画。

此次蒙马特尔展览的画作，突出显示斯坦伦冲破经院藩篱为民请命的初衷。展览引用斯坦伦倡导艺术为民众服务的主张：“一切来自民众，一切出于民众。吾侪仅仅是民众的代言人。”斯坦伦的绘画反映劳动者的困苦，寓意反抗剥削与压迫，进行社会革命。他描绘农民、矿工、车夫、洗衣妇、捡煤渣的女工和妓女，揭开严酷的社会现实，憧憬一个更美好的清平世界。

斯坦伦于1881年抵达蒙马特尔高地，1883年在阿贝斯街栖身，后跟妻女搬至格兰古尔街58号一所相当宽敞的花园住宅。他将居所变成一个“动物园”，养了一群鸽子、孔雀和一只猕猴，还有一条鳄鱼，起名“古斯塔夫”。当然，更多是各种类的猫，包括不时来该处觅食的流浪猫，数量多达15只。主人宠爱它们，任其在家中自由戏耍，猫儿就成了他绘画的模特儿，他的住屋就叫“猫舍”。

斯坦伦被人们誉为“民众画家”，巴黎大街小巷的报亭里，处处都有带斯坦伦所绘猫形象的明信片，猫儿各有低昂翘姿神态。最常见的一张是《喝无菌牛奶的女孩》，画面上的金发碧眼红裙女童双手捧碗喝奶，天真娇憨，周围一群猫眼巴巴瞧着她，似乎也盼望喝到一口，妙谛非凡。回想起来，这是我上世纪甫抵巴黎最先收藏的一张明信片，至今置放桌面，日日百看不厌。

谈及斯坦伦的艺术生涯，斯坦伦逝世100周年作品回顾展开幕式主持人热娜维沃·罗希永和法妮·勒比诺一致认为，他的作品跟蒙马特尔的历史和现实有血缘关系，具有强烈的人民性。他也倾向于自然主义，描绘阿赫卡迪式的田园牧歌，喻示对另一美好世界的向往。他为《人民呼声》《黄油盘》等二十多家报章杂志绘了数千幅戈雅式的幽默讽刺画。

1910年，斯坦伦丧妻，请来一位巴姆巴拉的黑肤女子曼赛达当女管家。曼赛达比他小30岁，常给他当模特儿，竟成为了画家的“缪斯”。他的画作《黑维纳斯》就属于此类，接近马奈的《奥林匹亚》和高更的大洋洲异域风格。晚年，他再转向质朴古雅，回归传统绘画风格。斯坦伦是通过画家弗兰结识曼赛达的。因弗兰无端虐待那位黑非洲女郎，斯坦伦充当了她的保护人。曼赛达跟斯坦伦的女儿高莱特相处甚洽，斯坦伦后来将他画坊部分产业留给了这位女管家。

1901年，斯坦伦加入法国籍，于1923年12月13日在其蒙马特尔住所格兰古尔街73号辞世，死后葬在高地上的圣万桑墓园。今人发现，他在墓园内连一座像样的坟茔都没有，只有一块一尺见方的青石盖着葬身之地，正应了他生时所称“贱民死后，头上连一块石头都没有”的预言。在现代庙堂里，他虽被商贾们视为“僭越者”，却独步艺苑，被大众誉为“画坛明月”。

斯坦伦的画作分布甚广，除巴黎蒙马特尔博物馆、奥赛博物馆、维尔农博物馆外，美国华盛顿的国家美术画廊，俄罗斯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瑞士日内瓦小宫殿等世界著名博物馆都收藏有他的作品。

1987年，我应邀参加在日内瓦举办的联合国国际版权会议，曾穿街走巷，找到了当年瑞士为斯坦伦举办的画展。如今，蒙马特尔高地的博物馆又在这位品格高尚的画家百年祭辰，举办了大规模的作品回顾展。春秋风雨，物换星移。见游人拥入蒙马特尔博物馆观览凭吊，追忆逝者不朽的画意，昔日潮音起伏，我不禁激情盈怀，深感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