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书香中国

我们听到高原的音讯,来自营盘

——关于王昆散文集《去往马攸木拉》

□祁发慧

马攸木拉,一处海拔5211米的地理坐标,一个陌生而遥远的边地名词。由它生发出的故事《去往马攸木拉》,涵盖了一帧帧对风土人情的鲜活表现、对重重困难的具象描写、对非常规故事的深刻挖掘和对人性温度的形象描摹。这些故事发生在高原边防的营盘中,上部《悲伤的央日俄玛》记录了援藏医疗官兵在玉树牧区的救治行动,下部《热血冻土》讲述了藏西高原边境部队在冻土地带特殊任务中的紧急救援。从“救治”到“救援”,王昆以亲历者身份,用时而舒缓时而冷静、时而明快时而忧伤的笔触,为我们展现了新时代军人在祖国边防线上的新风貌。

通过《悲伤的央日俄玛》《牧场红十字》《牧村巡诊日记》《秋加的军号》等文字,我们可以看出,高原牧民的医疗问题不仅涉及牧区社会的发展,也涉及牧区治理体系的现代化问题。王昆并不渲染当地医疗条件的落后,而是追思当地医疗条件为何不能满足病源需求的客观原因。在作品中,作者尽可能保存了当地人原生态的生存境况,尤其是当地人的就医观念和态度,并从作家的感性认知出发,在一个个具体事件中,浸润其作为作家的主体性情感。在《悲伤的央日俄玛》和《秋加的军号》中,作者将拉珍和秋加的肝包虫病治疗之难升格为观念之争,在此意义上,王昆的这些文字具有一定的社会功能。

对普通人而言,军营陌生而神秘,边防军营更是如此。如何用文学的方式将那些神秘表现出来,是一种传播和保持军旅记忆的重要方式。在《牧村巡诊日记》《C连战事》中,王昆用日记体的真实感和以真实为信念的写作伦理,再塑了当代军人的生动形象。其特殊性首先在于,王昆以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将“军旅生活”这个被高度符号化的描写对象呈现为真实的现实生活图景,用日常性取代了特殊性;其次,他以作家的敏感捕捉到军医和驻地官兵在工作中的情感态度,用还原性的细节描写取代事迹的宏大渲染。

毕淑敏、裘山山、党益民等老一代军旅作家的写作,多偏重于聚焦中国部队在现代化进程中,集体和个人之间的伦理冲突,王昆的写作则倾向于军旅生涯中的个体性经验,为军旅写作提供情感维度的审美载体。《珊瑚玫瑰》描写了边防军人的铁血柔情,老班长在雪窟窿中救下女军医,这一真人真事被凝缩在一块珊瑚虫化石中,这块化石又被象征化为“珊瑚玫瑰”。在语义的一层层提纯和凝练中,王昆介入性的写作姿态值得我们关注和深思。《天路上的运输队》中,士兵阿布的爱马追风在运送补给的途中坠崖牺牲;《去往马攸木拉》中,驻地官兵为了赶工程进度,徒手挖地坑;《塔尔钦的雪夜》中的官兵默契合作,开展雪夜救援。这些经历因其细腻微小,没有被作为事迹广泛宣传,却因其感人至深的内涵,复现在作者的文章中;因其日常性而没有被官兵特别记忆,却因官兵清晰的使命意识,被记录于作者的笔尖。这些“沉默的人”所具有的真诚、坚韧、果敢的军人素质,成为了王昆写作的养料。

王昆散文写作的内源性力量,应该是他作为军人深入医疗救治第一线、参与边防救援第一线的工作和生活经历,所见所闻、所感所想,皆成为笔端的流淌,体现出作家身份和军人经验的情感叠加,这也让王昆的写作表现出个体经验和类型经验相融合的特点。散文集《去往马攸木拉》带给我们耳目一新的阅读体验,精准的地理方位描述和自然景观描写,让军旅散文发出了独特的地方声音。值得一提的是在《热血冻土》一章中,“达吉岭上”“血土路肩”“达坂补坑”“坐标孔雀河”等小节均以明确的地点标识作为写作元素,在具体事件中投射地理背景、渗透地域文化要素,将个体化的地方经验输出为文学审美经验,形成了王昆散文中的地方性记忆。

王昆的写作,作为一种军旅文学绘图,通过对自我在世界中的定位进行指涉,链接了地方与人、空间与人,表现出新时代军人对所处地方持续而强烈的关切。我不知道行走高原多年的王昆是否已经具备高原气质,但他的散文已经自觉地展露了青藏这片土地的自然要素和人文情怀。

去往马攸木拉的路上,我们听到的高原音讯,来自营盘。

(作者系青海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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