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斌创作数十年来的七百多万字作品大都专注于书写女性，她孜孜不倦地深入女性的心理版图，探究她们在现实生活和文化语境里的灵魂困境。徐小斌喜欢在小说里给女主角们设置“别处的世界”，而她自己似乎也与现实喧嚣的文坛保持着距离，她曾说过：“作家要面向文学，背向文坛”。徐小斌新作《芭提雅》的当下性和语言的爽利感不同于25年前《羽蛇》优雅诗意的叙事风格，作者把一个天才型的影视编剧肖小冷，从现实的影视圈泥潭中拉到一个热带异域情调的芭堤雅展开故事，为主人公创造了一个与日常生活不同的异度空间。小说描写的编剧小冷是个拒绝长大的女孩，但作者并未止于对其出淤泥而不染、不甘同流合污的理想主义人格的赞美，而同时发出了“如果你拒绝成长，成长就会杀死你”的警醒，更可贵的是写出了女主“我还有不死的另一半”的精神坚守。

《芭提雅》中的小冷是徐小斌女性主义写作旅程中一个有成长性的角色。小说的外壳是非常现实的影视圈故事，但“拒绝成长”的精神内核却是抗拒现实的。作家用文字构筑一个个“别处”，是她为成年人书写的寓言，让那些在现实里遭遇不公对待而不被看见、不被说出的人在“别处”被看见、被说出，让那些在现实里逆行的人在她笔下的“别处”获得共情。作家与现实拉开距离，进入人物神秘的精神之域，在寓言的内核外包裹现实故事的外壳，在新作《杀死时间》《芭提雅》等中篇里，表现得尤为突出，也增强了小说的可读性和可视性。《杀死时间》直面现实世界的人情冷暖，书写出以邮差为代表的当下底层青年在生活的艰难中不失善良本性，也写出当代女性不再依赖他人的独立姿态。徐小斌无意把笔下的女性角色塑造为“励志”形象，她的写作返回女性自身，把女性置于整个人类社会中考察，如《芭提雅》中的肖小冷与时不时挂名“总编剧”“总制片”的大导演老婆夏月之间的博弈。夏月这个人物在小说里虽着墨不多，却是颇具深意的人物设定。虽然同为女性，小冷是纯粹的、拒绝被定义的独立女性，夏月则需要依附他人，虽然表面强势，却欠缺强大的内在精神力量。

多年来，徐小斌执着地书写着现实中始终坚守女性内在人格力量的她们。在她的近作《芭提雅》中，我看到了新生的羽毛缀满翅膀，那些轻盈的美，即将翩然飞翔。

（作者系华裔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