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凤凰书评

墓志里的士族风流

□李 霏

《贞珉流徽——南京出土东晋南朝墓志》,南京市博物总馆编著,凤凰出版社,2024年7月

作为东晋南朝时期的都城,今江苏南京及其周边地区出土了大量的六朝文物。其中,东晋南朝时期的墓志具有较高的文献价值与研究意义。墓志以记载逝者的姓名、乡贯、家世、婚聘、生卒、行实等客观信息以及对逝者功业德行的颂扬为主要内容。据不完全统计,20世纪50年代以来新出土东晋南朝墓志七八十种,大多数于“六朝古都”南京出土。

《贞珉流徽:南京出土东晋南朝墓志》(以下简称《贞珉流徽》)一书汇集了南京地区出土的53件东晋南朝时期的墓志、墓砖铭文,其余因体例及其他原因,未能收录整理的东晋南朝墓志,仍作为书中“绪言”的附图加以使用。因此,可以说《贞珉流徽》一书几乎囊括了目前已发现的所有东晋南朝时期的墓志资料。此次对于东晋南朝墓志的全面整理,是对史籍文献中历史信息的重要补充,并为研究六朝文学、文字与书法艺术的发展演变提供了珍贵依据,展现了南京作为六朝古都的深厚底蕴。

全书体例编排独树一帜,分为绪言、图版、释读、专论四部分。“绪言”部分对东晋南朝墓志的研究进行了回顾与反思:首先,梳理中国古代源远流长的“志墓”习俗,最早可追溯至先秦至秦汉时期的铭旌,即葬仪中立在灵柩前表明逝者身份、籍贯并于下葬时盖在棺木上的旗幡;秦汉时期的刑徒砖瓦,也通常镌刻着死去刑徒的姓名、乡贯与亡故时间等内容,并置于尸骸之上;汉墓随葬的木质或陶质的告地册,记载内容更为详尽;东汉以来墓室内镌刻的题榜与出自模印的砖铭也属于“志墓”的遗存;到了魏晋时期,墓志才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应运而生。其次,概括了墓志的重要价值,即所谓“墓志之成,始于书写”,墓志的价值主要体现在所镌刻的文字之上,一方面墓志所记载的内容,往往具有无可替代的史料价值,客观上为补正史籍文献提供了重要依据;另一方面,墓志文字的造型艺术体现着汉字字体的演变,而历代重要人物的墓志多出自名家手笔,因而有极高的文学、艺术价值。再次,分三个阶段梳理东晋南朝墓志的著录:即宋代以前、宋代至民国时期、20世纪50年代至今。其中,宋代以前主要是对文学资料的整理,如梁昭明太子萧统编纂的《昭明文选》与唐代欧阳询等编纂的《艺文类聚》就辑录了不少南朝墓志的志文。到了宋代,金石学兴起,此后地下出土的文物成为墓志著录与研究的支点。20世纪50年代至今,对东晋南朝墓志的著录则集中于考古发掘报告或墓志释读、考证等相关文献。最后,以墓志材质与形制、墓志体现的葬俗、志文体例和内容、墓志的史料价值和墓志的书法等为主题,分别论述,展现了东晋南朝墓志学术研究在内容上的蔚为大观。

“图版”部分则是书中的精华,除了有以往碑铭图录常见的拓图和说明外,还另附有墓志原砖或原石的高清图片,真实地再现了墓志的原始状态和细节特征,为读者提供了与拓本对比参看的可能。此外,书中所收录的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出土的东晋南朝墓志,编者极尽所能采用了墓志出土之后最初的拓本,最大限度地向读者展现了墓志的原真性。《贞珉流徽》“图版”所收录的53件东晋南朝墓志,反映了其时政治经济、社会生活乃至文化艺术等方方面面,如佐证了门阀士族通婚现象。东晋时期门阀制度达到顶峰,世家大族通过联姻来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和地位,这一时期的墓志往往对家族的谱牒与婚姻大肆铺陈,如南朝刘宋永初二年(421)的谢珫墓志,就用近700字的篇幅详细阐述了陈郡谢氏这一支前后百年四代家族的姻戚情况。

“释读”部分,除了对墓志内容重新进行整理、考订外,还补充了年代、尺寸、材质等文物信息,墓志的出土情况以及墓主的生平事迹,为读者完整地勾勒出墓主及墓葬的整体概况,为墓志内容的解读提供更多的背景资料。在释读内容时,除了基本的客观描述外,还结合相关的史料记载和研究成果对每一件墓志进行解读,着重阐述了墓志所反映的重要历史现象,体现出其史料价值。

“专论”部分兼顾考古、历史、文学等研究领域,收录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发表过的具有代表性的12篇东晋南朝墓志个案研究的专题论文,在编排上以发表时间的先后为序,试图展现学界对东晋南朝墓志的认识与研究过程及其阶段性变化,既有罗宗真《南京新出土梁代墓志评述》,王去非、赵超《南京出土六朝墓志综考》等综述性文章,探讨墓志所反映的社会历史变迁,又有张敏《刘宋〈明昙憘墓志铭〉考略》、王志高《试论温峤》、邵磊《南齐王宝玉墓志考释——兼论南朝墓志的体例》、骆鹏《南京出土南齐王珪之墓志考释》、陆帅《萧梁前期的晚渡北人:新刊梁〈普通二年墓志〉小考》等个案,结合史料对单一出土墓志进行分析考证,还原墓主及墓志的重要史实,另有张学锋《南京象山东晋王氏家族墓志研究》与邓玮光、吴琼《试析墓志中的边缘家族——以太原温氏、陈郡谢氏为例》等,以家族为考察对象,探讨了东晋士族的兴衰与家族之间的交往,加深了对东晋门阀士族历史现象的研究与认识。

综上,《贞珉流徽》一书是对东晋南朝时期墓志及其研究的系统梳理和总结,不仅汇集整理了大量珍贵的原始墓志资料,还从不同维度对东晋南朝墓志进行了深入的解读与研究,为探讨东晋南朝的历史提供不可或缺的重要参考,同时也让公众更好地感受到文物的历史价值和艺术魅力。

(作者系凤凰出版社《古典文学知识》执行主编)

2025-01-17 □李 霏 1 1 文艺报 content77844.html 1 墓志里的士族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