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我刚从雪窦岭下山,
从会稽路向城南大道回转。
那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们小聚,在大学外面吃饭。
船影摇曳,护城河的波光碰撞在酒杯,
从中谈吐出几座前朝的风骨——
飞翼楼、文笔塔、秦望山,
还有学校那迁移的墓碑。
我们曾经一次又一次登上过高处,
依照先贤的传承为它们曲水流觞,
并在无意识中,结束了大学时代。
正如卡瓦菲斯所说的那样,
“对我来说,你们已全部变成感觉”。
风则江水涌来又退去,蓦然回首的客船
出现在地平线又降下风帆。
在汶川,大禹农庄
想起绍兴爬大禹陵的一个午后。
陵园,神像斑驳青石的刻痕,
登山的台阶高于山阴建城的历史。
或许是暑日酷热,山风送来凉信,
天色好像忽然就暗了下来——
许多年一下子就过去了,我从
你的墓穴,跋涉到了你出生的地方。
汶川给了你疏水的天赋,像一盏
庄园里的灯,在黑暗中迎接我们。
你指引我向死而生,走出梅雨季,
将泛滥的河水各复归其道路:
我也是从前随意流淌的其中之一,
从入海口向西逆流而上,只为此刻
来到汶川,在大禹农庄和你相见。
千秋塔
——兼赠蔡英明
可以想象到,塔门会落着旧锁,
探访欲被阻碍在门里门外。
上山的台阶很短,刺金的夕阳
照在行道树疏漏的阴影,
像是迎接归鸟回到她的松枝。
夜幕降临时,塔会亮黄在酒店对面。
而此刻还没点灯,另一种天然
的光束,映照在我们的脸上:
塔身小窗默然包容远客的回声,
千秋万代的闲话,荡漾在你我之间。
应该预料到,归路不复存在,
有的只是此刻身处异乡的彷徨。
我们共同迷路在小城的街角,
回望山顶的千秋塔,那远游的初衷,
有一种永恒的纪念被定格在塔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