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学评论

林朝晖中篇小说《黄连树上结甜瓜》,《福建文学》2024年第10期

写出革命英雄的成长性

□张莉萍

林朝晖《黄连树上结甜瓜》在继承与转化传统革命叙事的同时,结合当下对人性与社会的认知,刻画了集英雄崇高与凡人鲜活等特质于一身的主人公鲁大嘴。这与作家林朝晖的军旅出身有关,但更重要的是对革命英雄的想象与书写。

在传统革命叙事中,参军的主要动因是被剥削被压迫的苦难生活,如《白毛女》中的大春等人。《黄连树上结甜瓜》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这种情节模式,作者用两个歇后语点明鲁大嘴贫农出身及父母双亡的处境,随即给出了更接地气的理由——部队的馒头好吃。满足口腹之欲这一生理需求,更符合未曾遭受日军侵略的鲁大嘴的心理。新兵训练时,他因饭量大闻名,曾被战友视为自私之人。到炊事班后,他能够克制食欲,做到先人后己。饭量大小前后的转变,自然真实地表现了鲁大嘴在革命队伍中的初步成长。从能说会道的农民到勤劳坚韧的炊事员,进而变成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传奇人物“大嘴神枪”,最后成长为令二营战友钦佩的英雄。他参军的内在动力随着成长经历而变化,排长的牺牲和日军的残暴让他坚定了报仇雪恨的信念,爱情的波折与战争的残酷让他转变了先成家后立业的思想,意识到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紧密相连,有国才有家。

革命与爱情的关系是文学作品常见的主题之一。20世纪20年代末,“革命加恋爱”小说较为集中地探讨了革命与爱情的复杂关系,茅盾认为这一文学模式经历了三个阶段:从“为了革命牺牲恋爱”发展到“革命决定了恋爱”,再到“革命产生了恋爱”,从进化论的角度确立了“革命”的主导地位。革命者的爱情和欲望常被压缩乃至铲除,仿佛只有远离饮食男女的小我之爱,追求志同道合的大我之爱,才能完成革命大业。然而,对于鲁大嘴来说,爱情恰恰是他革命最大的原动力与驱动力。因为暗恋对象刘彩花的一句“姑娘都爱嫁八路军”,坚定了他参军的决心。舍命相救营长受伤后,与卫生员刘彩花重逢,要求营长做媒,理由是爱情不等人。与常将儿女情长排在家仇国恨之后的革命者不同,鲁大嘴对于爱情的渴望是他寻找幸福的重要组成部分。追求爱情时,他真挚热烈而又害羞胆小,暗恋的幸福与失落相伴相生。这种内在情感欲望的表达,让鲁大嘴成为了鲜活的个体存在。历经战火洗礼,鲁大嘴将对爱情婚姻的渴望置于战争胜利之后,更真切地认识到先有国才有家。革命英雄的神圣崇高与普通人的喜怒哀乐相融,由此形塑了更符合当代人想象中个性化的真实可感的英雄。

这种贴合当下的想象还在于对英雄肉身存在的关注。一些文学作品有时会将忽视英雄身体的疼痛看作一种献身革命的精神象征。《黄连树上结甜瓜》部分延续了这一传统,小说结尾处鲁大嘴左手残缺,重伤归队后成为全营的英雄。但除此之外,小说中还有许多具体的身体细节的描写,如多次提到鲁大嘴的左手,左手画弧线,是他表达前引人注意的信号;角色扮演游戏时,左手扮演爱恋对象,与代表自己的右手对话。左手是自信与美好的象征,因此,左手的残缺更令人心痛,是美好事物的消逝,一种无法弥补的永久缺憾。小说还描写了鲁大嘴受伤时的疼痛,第一次上战场时的胆怯,战友牺牲时的痛苦后悔自责,这些细节的呈现让我们看到了英雄身体的回归。特别是炸炮楼时,鲁大嘴用身体将炸药顶在炮楼上,拉燃导火索前,想到对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憧憬无法实现,冷静让他急中生智,用身上的衣物将炸药固定在炮楼上,最终完成了任务,也保住了性命。伟大的英雄是从凡人身上走出的,肉体与灵魂的挣扎体现了人性中最真实的一面,因而英雄的行为才有了更具象化的支撑和表达。

凭借从军经验、对红色史料的挖掘以及对未曾经历的革命战争的想象,作家林朝晖用生动丰富的细节还原了那段消散已久的历史岁月,曾为之奋斗牺牲的革命者,在作家笔下变得鲜活热烈、有血有肉。英雄传奇背后更多的还是普通的日常生活。因而,平凡如鲁大嘴在成长中,一步步坚定了为革命理想作战到底的决心,展现了朴实无华的革命情感和英勇无畏的革命精神。

(作者系厦门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

2025-01-22 □张莉萍 林朝晖中篇小说《黄连树上结甜瓜》,《福建文学》2024年第10期 1 1 文艺报 content77889.html 1 写出革命英雄的成长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