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专题

谈批评

历史节点、国家叙事、世界语言

欧阳友权(中国作协网络文学委员会副主任、中南大学教授)

我认为可用12个字来概括今天网络文学的地位:一是历史节点。将网络文学置于几千年人类文学发展长河中,它已形成自己独立的历史节点,拥有一定的历史地位,并在不断巩固和提升。二是国家叙事。网络文学是建设文化强国的重要力量,推动着中华文化走向世界。三是世界语言。网络文学能转化成短视频、游戏、动漫等不同艺术形态,传播到世界各地。

今天的网络文学正面临新的巨变或新的拐点。一是从规模扩张走上质量提升;二是从野蛮生长走向政府规制;三是从传统的创作方式开始转向人工智能创作,即AI创作。

此外,网络文学有十大热点:现实题材创作依然是热点,但有着诸多变化;高质量发展,主流化和精品化的热点依然存在;免费、付费并存,但是前升后稳,免费在升、付费在稳。网站平台的竞争非常激烈,分化的趋势将会更加明显。分化不仅指向纯文学方向发展,还包括阅读市场的分化;IP分化、市场转化等引发的小马拉大车趋势越来越明显。一大批网络游戏、短视频、电视、电影、听书等繁荣了大众娱乐市场;类型小说跨界破圈、融合创新。类型化写作必须考虑破圈,如《十日终焉》就是破圈之作;中短篇小说可能会成为一个变化,如知乎盐选;科幻题材创作仍然是新风口;国风、国潮非遗传统文化书写,是宝贵的题材和资源;人工智能的新应用,会成为巨大热点;短视频和网文出海方兴未艾。

形成网络文学的多异性批评

周志强(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长江学者)

当前,网络文学的发展处在更新迭代之际。一方面,网络文学正在形成自己的传统,塑造出不同时段的阅读习惯和消费方式;另一方面,网络文学以不同的故事类型、情感模式和想象方式,表现出与传统文学的差异和新变。这就需要从新的理论视野建设网络文学研究和作品评论。我认为,当前网络文学评论要走出反映论和媒介论模式,探索一种事件论模式,形成网络文学的多异性批评。

从故事架构的方式来看,可以简略地把网络文学的发展历程分成三个时段。一是以文学方式写故事时段,“写语言”是其核心特点;二是以故事写文学时段,“写语言”开始被“写类型”取代;三是创生新现实时段,“写类型”逐渐被“写体系”取代。

在写体系时段,越来越多网络作家尝试突破“故事架构类型”。一方面,出现了一批写实型的作品,将历史、现实融入网络文学的类型之中,形成新的叙事动力,如《长乐里》《我们生活在南京》。另一方面,故事架构式写作尝试寓言性地将普通人生命境遇的矛盾、困顿、挣扎和拼搏写进作品中,像《将夜》《夜的命名术》《诡秘之主》《我的治愈系游戏》等。同时,“烂俗爽文”模式被优秀作家改造为“痛苦爽文”,爽点与痛点并置,于网络文学的类型化中言说现实的矛盾痛苦和抗争奋斗。如《十日终焉》,就是典型的寓言现实主义作品。网络文学从写类型转型为“写体系”,其实质乃是从满足现实欲望的爽文写作向呈现现实生命真实困境和奋发精神的“痛爽文”写作的转变。

面对网络文学的特点和新变,当前网络文学评论与理论建设应做到以下三点:

一是反映论与“反应论”的结合。反映论批评强调文学介入现实,并高度概括现实,叙事要符合生活逻辑;但网络文学叙事遵循的是游戏性逻辑而非生活逻辑,这就需要引入当代文学幽灵批评理论,将网络文学中的人物、事件看作是对生活的“反应”。

二是媒介论批评引入价值论批评。媒介论批评方法重视网络文学依托数字媒介而形成的独特文学实践,如即时互动、群体参与、饭圈式写作等;同时,也要看到新写实型网络文学、寓言现实主义网络文学的发展,在媒介论批评的基础上,建立价值论批评,重新理解爽文、痛爽文。

三是强调批评的想象力。网络文学批评家要有一种社会学想象力。网络文学游戏性地使用现实场景和故事,这种游戏性借用不是作家世界观和作品价值观的直接呈现。网络文学作品存在一种“意义错位”现象。

网络文学的传承与新变

许苗苗(首都师范大学教授)

网络文学已形成自身的历史脉络,并在传承基础上产生新变。新变来自于创作,结合了媒介技术、社会环境与新一代作者的独特生命体验;传承来自传统,基于对当代文学、民间文学、通俗文学的资源运用、充分了解和自觉学习;而发展自传承起步,新变构成新的传承。

作品题材的开拓延展。一是时间的丰富。现在的网络文学作品内容非常完整和延展,从回顾到展望,从穿越架空到关注当下、放眼未来。一方面,把历史讲出新意,如阿彩的作品将古代元素与中医、断案、权谋结合,突破古风谈恋爱的格局;上山打老虎额以诙谐笔调为历史大框架增添生动细节。另一方面,敢于展望未来,勇于回答问题。如天瑞说符的《我们生活在南京》以硬核元素和扎实推理生发出想象,其结合人类共同问题对未来世界观的构建,是放眼未来的创新尝试。二是空间的生长。在虚构世界之外让故事着落在现实世界。如红刺北的《第九农学基地》写变异植物,也是因江西水土的滋养而生发的想象;还有三清山文旅+网络文学IP活动,结合地域文化和网络文学的故事想象,让缥缈的幻想落地。

创作群体的携手提升。现在的读者面对足够多的网文,是有选择、有比较的。这就孕育出去伪存真提升的环境,给作者提出了更高要求,创作出众多新种类。如净无痕的《绝世武神》对网络文学游戏化的推进,狐尾的笔的《道诡异仙》对克苏鲁与东方玄幻的融合,都是基于读者反馈、爱好趋势而在创作中不断突破的案例。

审美感受的维度突破。作为媒介依附性概念的“网络文学”,日益从相对封闭的故事演化为围绕原始作品衍生的系列文艺形式,关注点逐步从文字、情节向激发读者参与和行动力方面转移,强调跨媒介感受。网络文学的媒介转型从以往与既定的影视、动漫等艺术形式联动,转变为更偏向大众参与的本章说以及短视频和微短剧等。当前微短剧的风靡也说明了经由网络文学梳理汰选的故事要点、情绪激发模式及独特审美体验已突破文字,表现出了网络文艺创意源点的优势。

网文出海新动向

陈定家(南昌大学文学院教授)

中国网络文学从早期的作品自发传播到如今的版权自主出海,已形成一套完整的海外传播体系。2023年,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发展再创新高。同时,以阅文集团为代表的中国网络文学企业与海外出版机构的合作日益频繁,向全球多地授权出版了约2000部作品,涉及20多种语言。这些作品类型丰富,包括仙侠、玄幻、科幻、言情等多种类型,满足了全球读者的多样化需求。

网文出海生态蓬勃发展,全球IP潜能得以挖掘。在中国网络文学企业的引领下,海外年轻群体逐渐加入网络文学创作的行列,原创网络文学在全球范围内呈现出蓬勃发展的态势。海外IP开发已取得显著成效,多部网络文学作品展现出成为全球级IP的巨大潜力。如漫画改编作品《龙王的不眠之夜》《我的龙系统》等“人气值”高达数亿。此外,海外真人有声、漫画作品及游戏开发领域也在持续显著增长。

AI翻译引领未来,“一键出海”推动全球追更热潮。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正迈进“全球共创IP”的新纪元。在这一进程中,AI翻译技术的迅猛发展为中国网络文学“一键出海”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如起点国际已明确将AIGC技术应用于原创多模态多品类内容大平台的构建,并计划将翻译模式从MTPE全面升级为AI翻译。AI翻译技术的运用,不仅突破了翻译产能和成本的限制,还大幅提升了翻译效率和质量。

2025-02-19 1 1 文艺报 content78196.html 1 谈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