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11月18日

炳乾：

信收到。我因病，好久没有给你写信，但你的活动，你的写作，我还是很关心。你写了不少文章，而且敢说真话。你为文学馆做了不少事情，我知道，我很高兴。仍希望你多写，多出书。当然也得注意身体，你写到九十出头没有问题。

葛先生要的授权书写好寄上。稿酬分配问题我无意见。我看这类书出版家不会有兴趣。送他一本书作纪念，我当然同意，不过手边没有这书，得想法找一本，找到了就寄给你转去。他根据旧版本译出我同意。原信退还。

我要送你一部香港版《随想录》，暂时放在我这里，以后托人给你带去或寄去。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一年不如一年，但我仍要争取多活。我也不想搁笔。

别话下次再说。祝

好！

问候洁若。

请告诉我你的住处的邮政编码。

芾甘

11月18日

1990年2月4日

炳乾：

书收到，谢谢你。不过我应当先向你道歉：我不曾想到你的八十寿辰，我甚至忘了你已到达八十高龄，在我的脑子里，你还是在燕大念书的小青年。奇怪，我并不是在倚老卖老，我真是这样想！你的笔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充满活力！一本一本书飞到我面前，真叫人高兴！你写了那么多的东西，而且是用自己的脑子思考出来的。

想说的话很多，可是我精力有限，时间也有限，这张信纸摊开三天了，就只写了前面（后面？）那几行，为了接待客人，我只好放下笔。我看也用不着再写什么了。道歉是小事。主要的是祝贺：让我衷心地祝你

健康长寿！

问候洁若！

芾甘

2月4日

1998年11月30日

芾甘：

你好！我们都在战胜老迈的路上。我祝我们俩都成功。我现在北京医院给你写信。都是那些老病，不严重。我还有洁若陪伴，所以也不寂寞。小林经常来看你吧？你的身影经常在我梦境中出现。你妹妹常常来医院看你吧？她比我还大几岁吧？我是1910年1月27日出生的。这日子并不准确。你每天还平躺着吗？新年来到，你可曾向全国读者问候两句？咱们能活到改革开放的日子，真是幸运。这段也许是本世纪真正稳定的日子。在记忆中，那段黑暗的日子仿佛只一刹那。我们终于看到国家走上了正轨的今天。你一生写了那么多作品，创办了几个刊物和一家出版社，你的一生真辉煌！

我希望有人写写文化生活出版社的历史，它不同于一般出版社。它存在虽然不长，却扶起了多少新人。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外国文学着重介绍苏联及东欧，文生是许多新作家翻译家的起点，其功绩不可磨灭。应该有人来总结一下。文生曾是许多人精神的家。上海应该可以找到人写老文生。我太老了，也太生疏。不然，我会动笔的。

祝你健康长寿

炳乾

11月30日

（摘自《俩老头儿：巴金与萧乾》，文洁若著，中国工人出版社，2005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