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的中短篇小说集《花豹》收录了作者近年创作的9个中短篇小说。作家用不同的视角,全方位展示了一系列扎根基层的农村工作者形象,他们是党和政府扎根人民大地的根系。这本书既是对新时代广大农村工作者建功新时代的热情讴歌,也是对当下乡土中国农村嬗变史的真实记录。
聚焦脱贫攻坚 见证山乡巨变
文艺是时代的晴雨表,是社会的风向标,任何一种文艺作品都具有相应时代的印记。在反映时代面貌、展现时代精神方面,文学作品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进入新世纪以后,中国社会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中国人民从站起来迈向了强起来的新征程,为当代文学如何表述当下之现实提出了重要考验。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脱贫攻坚战无疑构成了一个显在的文学创作的大背景,催生了大量以脱贫攻坚为题材与主题的文学作品,如纪红建的《乡村国是》、关仁山的《金谷银山》、潘红日的《驻村笔记》等。
北雁作为一名有着深沉的现实主义情怀的作家,他的创作从火热的现实出发,紧握时代脉搏,创作了大量以脱贫攻坚战为题材的优秀作品。不过,与那些聚焦如何“脱贫”的作品不同,北雁的作品侧重于表达脱贫攻坚战中的人情冷暖,关注平凡人物的日常生活;他善于以平民立场观照普通人的人生,挖掘个体在日常生活中具体而微的情感体验。北雁从细微的日常生活起笔,道出了驻村干部与村民间的浓浓情意,不仅生动地反映偏远地区山民生活现状,还深刻彰显了驻村干部融入当地生活、关爱百姓的家国情怀。
北雁还以辩证的目光看到了乡村社会交织错杂的矛盾纠葛与人情世故,既道出了民间社会“藏污纳垢”的一面,又反映了乡村社会深厚的人伦风俗。作为一位扎根乡土的作家,北雁经历过农村的贫穷与落后,了解乡村的生活逻辑、道德伦理及社会民俗,也见证了驻村工作的艰巨繁重,目睹了贫困地区在新时代的变化发展。因此,他的创作不是对现实生活的简单描摹,而是在尊重现实的基础上,找到了展示新时代山乡巨变、揭示乡村日常生活面貌的切口,使小说萦绕了一层真实可感的现实光辉。
激活乡土记忆 感悟烟火人生
故乡滇西山区的厚重泥土、巍峨群山与辽阔苍穹滋养着北雁的文学世界,其作品《花豹》将云南特有的地理风貌与人文传统熔铸为艺术结晶,字里行间既跃动着市井生活的烟火气息,又浸透着边地特有的风土韵味,在展现西南边陲绚丽风光的同时,更以质朴笔触勾勒出乡土社会中温暖的人性光芒,形成独具云南特色的民间叙事画卷。
自然风景是乡土记忆的重要载体,独具色彩的自然环境总是赋予作品以富有个性的风景特色,为作家表达乡土情结提供了情感出口。北雁小说里的自然风景呼应着“新山乡巨变”,不仅展现当下生活,又面向未来敞开,有助于读者理解作家所生活的那一片地域。
写黑马村时,作家突出了该地的海拔之高与地广人稀,接着再将笔端落在黑马村的发展历程之上,将人们勇于进取、不畏艰难的求生意志表现得淋漓尽致。写云鹤村时先说其位居云天之上,山势陡峭,天宽地窄,再落笔到村庄的烟火气息。不难发现,北雁把自己最真挚的情感灌注在他创作的乡土自然风景里,其笔下雄浑的自然风景孕育着人们积极向上、饱满充沛的精神状态。如此,作家写自然风景时就不是只谈风景,而是从景观入手,道出乡间百姓的生活梦想与乡土世界的转型发展,指向了乡土中国的历史与未来的生成和发展。
北雁小说里的乡土情结还表现为作家对淳朴的人性的挖掘。在《花豹》中,作家以深情的笔调抒写了四爷爷对农村魂牵梦绕、难以割舍的情感,“不论在何岗位,也不论到了哪里,他对土地的那份热爱从未改变”。四爷爷一家人淡泊名利,甘愿在喧嚣的世界做隐遁于世的清贫者,只为将自己的青春与财富全都奉献给乡村大地与贫穷的乡人。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地域环境对人的性情心理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北雁所生存的那一方大地,雄浑大气而又朴实无华,孕育了大山儿女质朴、善良、高尚的品格,他们的性情中蕴藏着温情、友爱与宽容,他们身上烙印着作家所理想的人格精神。又如《安居》中,大山里的人们热情好客、朴素大方,面对误入大山的外来客,他们会对其进行无私帮助。
北雁从大山子民的生活图景、行为方式着眼,描绘了乡土人性的纯粹友善,彰显着高原大山深处的精神文化价值,阐释了对美好人性的呼唤,传递出作家的道德观念与价值判断。
直面现实矛盾 刻画人物细节
塑造人物形象是小说反映社会生活的主要手段,无论是情节设置、矛盾安排,还是环境描写,都是为塑造人物形象服务的。如果把一篇小说比作一件衣裳,那么人物就是这件衣裳的衣领,具有统摄全局的重要作用。
北雁在小说人物形象刻画方面已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方法,以丰富多彩的艺术技巧塑造了诸多个性鲜明的人物。例如,《我不就是出了本书》中的刘海春就是一个朴实的追梦者形象。他是偏远山村的一名民办教师,单纯地执着于出版著作,却被利欲熏心的书商欺骗。他带着纯粹的文学理想进入文学圈子,遇到的却是借着文学的名义追逐名利的蝇营狗苟之人。刘海春一次次被卷进矛盾漩涡中,其诚恳、老实、卑微却自尊自爱的形象跃然纸上。
矛盾和冲突是北雁用于推动故事发展的催化剂,也是塑造立体生动的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北雁的小说之所以引人入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擅长营造复杂的戏剧性矛盾,这使得小说实现了生动、传奇的艺术效果。
在细节描写方面,北雁的小说也是值得认真品味。一个精彩的细节描写胜过无数华丽的辞藻,能够使得人物更加鲜明、情节更加丰满。北雁善于从心理描写的角度刻画人物形象。他用大量的心理描写和隐秘的内心独白来展现人物的心路历程,让人物形象真实可信。北雁还擅长以人物的行为来凸显人物形象。当作家找到人物身上所具有的习惯、行为、语言、动作等特点的时候,其笔下的人物形象才变得鲜活且独具个性。
巧用方言土语 建构真实乡村
语言不只是工具,语言就是文学本身。在阅读过程中,唯有生动活泼、富有生命力的语言才能够吸引人将作品读下去。我将北雁的小说反复读了几遍,很大程度上是其小说语言吸引了我。北雁的小说语言有以下两大特征:一是具有地域特色;二是具有修辞之美。
一定程度上讲,文学地域性其实就由地域性的文学语言所体现,语言成了确认文学地域属性的一种方式。北雁喜欢在小说里引用少数民族语言和民间谚语,从十足的泥土味里传达出质朴、真挚的语言风格,增加了小说的文化含量。
与方言土语一样增添小说韵味的还有修辞语言。多种修辞技巧的运用,对人物性格的刻画和故事情节的推演起到了事半功倍的作用。比喻是北雁最常用的修辞手法,他善于以本体和喻体的巧妙组合,淡化本体的“陌生感”,用具体的、形象化的喻体来提升表达效果。《我不就是出了本书》里写道:“自己那本书就似一个穷家孩子,三伏天里还穿着厚棉袄,灰头土脑,寒里寒酸,无论装帧、用纸、印刷和版式设计,都无法与人相提并论。”本体和喻体之间的联系恰到好处而又新颖奇特,将主人公的窘迫心情由抽象变为了具象。
总之,小说集《花豹》是一部值得品读的精品力作,它既能以浓烈的原乡情结与现实主义精神打动人,也因诗意的叙事语言及生动的人物形象而深入人心。北雁以深情的笔触,描写了在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伟大历史征程中,广大农村工作者与人民群众建立起来的血浓于水的骨肉情感,谱写了各民族人民守望相助、手足相亲的动人篇章。
(作者系大理大学文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