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 非

2025年2月，3D动画剧集《长歌行》在视频平台开播。此时，距同名漫画在杂志上开始连载，已经过去了14年。

时至今日，《长歌行》依然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优秀漫画作品，作者夏达在尝试了《子不语》等神怪传说题材的短篇或单元故事后，以极大的魄力创作了风格、内容迥异于以往作品的历史题材长篇漫画。

《长歌行》题材宏大、人物众多，人物关系错综复杂，故事多线并行，有粗有细、有昭有隐，绘就了初唐时期从长安宫廷到边关孤城再到草原部族的宏美长卷。故事以初唐历史为背景，玄武门之变后，李建成的女儿永宁公主李长歌逃离京城，隐姓埋名，准备寻机向李世民复仇。朔州之战后，她被俘至突厥部落，成为鹰师首领阿史那隼的军师。她一面暗中培养力量，一面以全新的视角打量大唐视为心腹之患的宿敌。在经历了战争、阴谋与人性的种种考验后，李长歌放弃了家仇，开始为家国大义、世间和平而奔走。

在作品宏大的历史画卷中，作者也细细写下了战乱中个人命运的颠沛与残酷。对于人物的情感冲突，作者做了不厌其烦的铺垫和恰到好处的留白，给予读者足够剖解消化的空间，让每个在命运漩涡中身不由己的人物勇敢作出“选择”时，都能收获读者的理解与共情。

作品的人物塑造极为出色。大量出场人物各具特色，尤其是女性角色，独特、复杂、多面又充满魅力。李长歌作为故事的主人公，并没有变成推进剧情的“工具人”，作者用大量笔墨塑造她的形象和成长历程。做公主时，她有比肩男子的勇气与机智；决心复仇后，更展现了足智多谋、算无遗策的“战略家”特质——愈是复杂的局势，她愈能快速决断，绝地反击。她心性坚忍，在逆境中能保持冷静，时刻都能坚定目标，直至达成目的。她内心也有柔软与善良，有对母亲的怀念、对朋友的挂念，更有对危困之人不计后果的救扶，比如弥弥古丽。弥弥古丽是回纥族女子，也是小可汗安插的细作。她以俘虏的身份被送到鹰师，李长歌救下她、将她安顿在自己身边，她与长歌结为挚友。鹰师存亡之际，李长歌用计套出她的身份，她无奈含恨自尽，留下无尽的怅惘与悲伤。此外，还有多个女性角色，作者仅用寥寥数笔，便勾勒了她们人生的唏嘘或壮烈。李长歌的母亲李瑾，少女时被李世民所救，对其暗生情愫，但李世民心中只有天下，她心灰意冷嫁给李建成，玄武门事变后，留下人生“错过”的遗憾饮鸩自尽。藏身在突厥部落的隋朝公主，心思深沉，步步为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又不得不委身于蛮暴的突厥王子，以换取复国的些许希望。救助李长歌的静澹真人，仁善冲和，扶危济困，却有掌控商道的能力与胆识。就连着墨不多的朔州城主公孙恒的夫人，也能在敬爱的丈夫以死殉城后，表现出令人敬佩的果决与坚强。在初唐盛世的壮阔背景中，作者勾画了李世民、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魏征、李靖、李淳风等极具传奇色彩的风云人物，又在虚实相生的细腻笔触下，将各类女性角色的美丽、坚韧、强悍、勇敢，琳琅地填进历史的缝隙，在初唐的绝代风华中奏起难以避视的绚丽回响。

漫画对唐代建筑、人物妆容和服饰、日常生活器具、兵甲器械等做了细致的考据，细节方面十分考究。画面以黑白线条为主，线条柔顺流畅，画面简洁干净，灰度网点浓淡得宜，对称的全景画面呈现景色或建筑宏阔的美感，广角镜头视角呈现极强的空间感和层次感，技巧性的分镜仿佛中国画的留白技法，给读者留足想象的空间。彩页的淡彩柔和宁静，如同缓慢晕染的华美梦境，意味无穷。

3D动画剧集以其特有的形式重新讲述李长歌故事，囿于技术限制，漫画形式所呈现的古朴雅正的神韵、飘逸飞扬的气质，3D动画都无法再现。相对的，它以浓墨重彩的色调加深历史厚重感，通过削减剧情细节大刀阔斧地推进故事，消弭了漫画留白诞生的诗性的隽永，而将重点转入权谋与战争。

一部优秀的作品会有多元、多形式的解读和呈现。在此之前，《长歌行》进行过动态漫画、真人剧集等多类型改编，如今，跨过14年的时光再重新打量这部作品，它依然高高矗立，以极强的生命力吸引更多人驻足欣赏，去窥探初唐盛景中女性奏响的嘹亮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