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书香

爱是人间的解药

——慕白新诗集《有诗为证》赏读

《有诗为证》,慕白著,阳光出版社,2024年7月

□崔完生

慕白的新诗集《有诗为证》着重于自我情感叙述,集子里的200多首诗抒写爱情、友情、乡情、亲情等题材,情之所至,自然山水、人文地理、时空坐标、古今人物都在这不足一寸厚的书脊前面打开。诗人厚重的情感世界中,既有细致入微的婉约,又有锐气侧露的豪爽,能将两者结合得自然而神妙,是诗人长年在“情感诗”上深度打磨和精进的结果。诗人的“一往情深”,并不主要针对某个爱恋对象或过往情史,而是泛意的,具强大包容力的“爱”,即那种多角度、多维度的,也是多反复、多相悖的。

可以说,以“爱”为题材的诗已经不大好写了,原因自然是复杂的,有历史的,也有现实方面的因素。至为关键的,还是爱的“真诚,真切,天真”,即讲究“真得可爱”,甚至童心毕现。凡是爱,尤其是“真爱”,就不可能是完全理性或智性的,一定是那种“不管不顾”但又真想这么去做的人。慕白的“爱情诗”不可能是青春少年的激烈疯狂,我们从诗中读到更多的是一个中年人的持重与沉着,但同时“童心不泯”,是坚执,也是无奈;起于绵绵之恨,归于旷远之静。如《有诗为证》中:“我们约定二十五年为期/那一年,你不许老去,我也还要活着/我们再也不分离,哪怕日子贫穷/一无所有,就守在一间茅草屋前/看轻风抚摸小草,听雨声呢喃”。慕白最终设定于这种“看似现实,实则天真,又很认真”的写作态度里,无形中延展了“爱”的广度,也提高了“爱”的纯度。没有人会认为慕白“爱的表白”是虚假而空泛的,也没有人会认定他的“计划”可实施。《如果大海可以说话》这首诗,让我读到了什么叫作“最彻底的也是最完美的”爱,诗人借海水找到两个相依为命的“灵与肉”,该是怎样的一种状态:“我爱得不多,此生唯愿,海水与海水相拥/我们以浪花和波涛的方式/相遇,灵与肉永远厮守/相濡以沫”。而他的《致爱人》有一种令人震撼的对爱的统摄力,即生活的种种不堪和进退维谷,也绝不动摇爱的纯真性,他说了真话,成了爱的“终极宣言”:“今夕何夕,一个孤独的人/我只有一生,在人间,除了爱/魔鬼啊,你我虽近/可我拿什么跟你交易”。这首诗所道白的,令读者笃信他的爱是可靠的。另外,慕白对“灵魂”的“纯洁性”的重视,反映在很多爱情诗的表达里,如《想起你,就想起世间的一切美好》等诗中表达的“我害怕有一天会不惜出卖灵魂”,也许正因此,慕白的爱情诗是更为高级的灵魂之恋。

友情在诗集中所占的分量也挺重的。众所周知,慕白是喜欢交游于天下的诗人,为人豪爽又真诚踏实;作为诗人,他的敏感和“情绪化”也应是“标配”。慕白总是试图把个人化、个性化的友情,推向一种共情、共鸣的状态。诗集中有真实姓名的诗人多达40余人,从中可一窥慕白的交友原则和态度。显然,他与友人的交往,是纯粹的诗人之间的祛除了利益的情谊,他甚至很鄙视那种目的性很强的友人互动,也更为关注彼此共性的惆怅与困惑。如《饮酒记》中:“晚餐只有/男性,皮囊用旧了/灵魂长满皱纹”,又如《回家的路还很长》中:“我和许多人一样,深爱这世间/不缺推着石子上山的勇气/我站得太远,不敢走近真相/总有一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比如正义、爱和善念”。为此,诗人对自我灵魂的一次次拷问令人惊心:“我纠结于生活,写过虚伪的证词/我的内心不止一只魔鬼/我羞于称自己为诗人”(《我羞于称自己为诗人》),而在《我的财产》中,更是将这种“坦荡”推至极端境地:“父母已经去世/他们长眠包山底/属于不动产/妻儿各一人/书有数千/草舍一间/自由的灵魂一枚/心还不坏/诗未成一首/酒量尚有半斤/走过许多路/故乡不知何处/皮囊六尺/面具一张/朋友一直不多/知己二三子/爱者唯一人”,这首诗所述及的“财产”,就是诗人的“情感族谱图”,语言率真又一针见血。

关于亲情的部分,慕白的诗也很有特色。亲情在每个人的内心都是最柔软的,尤其是父母、孩子,血脉亲情一次次涌入心胸、撞击思念,对于所有人来说,都不可抗拒,也难以保持理智。慕白的“亲情诗”总能找到特别的切入角度,奇妙又自然。慕白和儿子的情感,其深切度远超出我的预估。这不是简单的“望子成龙”或隔空思念,也是灵魂的对话,更多时候他把自己的儿时记忆,转移到儿子身上,从而让一首亲情诗呈现出更大的精神力量。比如《凌晨三点儿子打来电话》中,诗人把对儿子的情感寄托于对往事的回忆和对未知的想象,他想象自己回到过去,想象儿子正流浪于凌晨三点的街头,这种时空切换让读者体味到一种血脉传承的“自然力”和超常性。又如《告子书》中,一个以拳拳之心告诫幼子的殷切,令人动容。全诗采用了近乎完全口语式的“交谈”句式,洋洋洒洒,欲说还休,几乎考虑了儿子在生活中可能碰到的每一件事。《儿童节》这首诗,让我感觉到诗人特别的“童年”记忆,对其日后的诗性人生产生了决定性作用,短短十六个字,没有任何修饰,道出了诗人的童年,以及他从“儿子”身上所发现的巨大差异与感喟。

慕白的诗看似随性而发,实则有深厚的沉淀。他的诗之所以没有过多语言修饰,在于岁月铅华在他内心已历经陶冶,这说明了一首好诗也可以承载精神意义上的厚重情绪,诗人通过直截了当的方式指认自己的内心,让他与周围的事、物、人的关联无形中成为时空穿越的多维存在。从语言策略上说,慕白不求叙述中刻意的崎岖、拐弯与跳跃,而是采用自然乃至接近于“倾诉”的方式,朴诚率真,但诗歌气息上的抑扬转换,又能让一首诗荡气回肠。

(作者系中国化工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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