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刘海栖描写童年生活的小说总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比如明天出版社今年推出的《教练和他的队员们》一书。虽然书中的儿童也有成长的烦恼、迷茫和黯然，但主要情感基调依然是放达、快意的。书中的儿童明明生活条件不像现在的孩子这般富足，却让人感觉活得特别欢腾。回看当下儿童，虽生活条件优渥但多被课业“绑架”，或者沉溺于手机和网络游戏的世界中。街道上、运动场上、公园里、田埂上已经很少看到儿童跳跃的身影，没有足够的游戏、运动时间的童年一定是不快乐的。《2023年度中国精神心理健康》蓝皮书数据显示，中国青少年抑郁检出率为24.6%，这意味着每四个青少年中就有一个被抑郁情绪纠缠和困扰。这种令人担忧的现实完全背离了乐观向上的童年精神。那么，怎样重振当下日渐稀薄的童年精神呢？刘海栖的长篇儿童小说《教练和他的队员们》呈现出的健康完整的童年生态带给我们一些启悟。

这部小说讲述了市业余体校乒乓球队林指导和他的队员们，如何从误解到相知，众志成城、顽强拼搏，最后在全省新星杯乒乓球比赛中勇夺男子团体比赛冠军的故事。小说最动人心弦之处不在于如何取得冠军这项荣誉，而是儿童在奔向自我完善的路上所散发出的光芒。

激情的运动游戏生活

酷爱运动是童年蓬勃生命力的体现。槐树街的孩子“踢足球不是打碎玻璃就是砸翻花盆，或者把小孩碰倒”，但“吃家长一顿揍”后照常踢球。钟小剑原本很不满先给女队员当陪练这一业余体校录用条件，但为了打球他把陪练当作训练的方式，“练习控制回球的落点、力度以及旋转，不管对方过来的球多别扭多难受”，他都通过调整，把球送到对方最舒服的位置，“这既练了手感，又练了步法，甚至还练了反应和体能”。吴玲玲的妈妈坚决不让吴玲玲打乒乓球，但吴玲玲还是在老师的帮助下继续打球并夺得省团体比赛冠军。孩子喜爱运动，几乎没什么道理可讲，这是儿童昂扬奋发的生命形态决定的，他们不得不奔跑跳跃，因为生命在召唤。他们在运动中体验到自我的力量，还体验到小伙伴们相互协作竞争的团体力量。运动还会带来许多好处，强身健体自然不用说，运动还会使大脑分泌令人兴奋的多巴胺和内啡肽，它们能有效抑制抑郁等负面情绪。许多国家都将运动列为情绪障碍的治疗方法之一。

多元的社会评价机制

书中多数成人的童年观包容且尊重个性差异。槐树街的孩子踢球总惹祸，有人提议禁止孩子踢球，有位大爷坚决反对：“小孩不踢球不成！”他把孩子们的运动和玩耍看得高于一切，这句话不仅折射出大爷童年观的科学性，而且暗合了合乎天地之道、不扭曲不异化的道家哲学。“地球”学习不好，是留级生，但槐树街的成人对他没有偏见和排斥。秦大伟的爸爸做公益也不是奖励学习成绩好的孩子，而是赞助“地球”率领的足球队，给每个队员买了球衣和球鞋。唯一对“地球”有成见的余大爷也认识到他淘气行为的背后是仗义和良善，他“觉得这些孩子是一群好孩子，只是和别的好孩子不一样，不一样也是好孩子，好孩子不用一个样”。这又是一句来自民间的朴素真理。当社会不再以单一的标准来界定孩子的好坏时，每个孩子都能成为自己的“国王”，并构建一个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乐园。

强大的社会支持系统

有心理学家认为，人们的逆商和社会支持系统对缓解消极情绪有重要作用，然而在当下语境中，来自父母和“熟人社会”的道德绑架、情感围困、舆论攻击往往左右青少年的情绪，因而对社会支持系统的排斥、怨怼和逃离也成了他们抑郁的因素之一。书中槐树街邻里友爱、孩子抱团的生活氛围给读者呈现了一个理想中的家园。正由于街坊邻里是每一个孩子背后的情感支撑，才让性情孤傲、自尊心强的钟小剑迅速被槐树街接纳，在他进入业余体校后整条街都为他庆贺。为了能让钟小剑有时间练球，“地球”还和小伙伴承包了他的家务活。正是这个强大的社会支持系统，包容了秦大伟的自私和狭隘、“地球”的莽撞和冲动。

书中的儿童只听从自己的身体召唤，生命饱满丰盈，活得恣意畅快。这才是童年应该有的样子，即使有困惑也不会抑郁，有挫折也不会留下创伤性记忆。只有在这样的童年王国里，作为成人的我们才可以骄傲地说：孩子们的童年没有被辜负。

（作者系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