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的男孩》，赵菱著，江苏凤凰少年儿童出版社，2020年11月

■姚苏平

赵菱的创作之路印证了勤奋出成绩的道理。她13岁开始创作，其早期的创作是自发的，源自对女性成长过程中美好一面的观察；当她成为职业作家后，她又有意识地拓展创作的主题、结构和表达方式，以时代使命、童年代言的姿态投入到现实题材的持续推进中。无论是她出道以来所擅长的《星辰帝国》《故事帝国》《厨房帝国》等奇幻故事的书写，还是近年来《大水》《乘风破浪的男孩》《我的老师乘诗而来》《会发光的声音》等现实题材作品的问世，无一例外体现出赵菱晶莹剔透的少女情怀与想象力。她的才情、勤奋和聪慧得到了认可，先后获得多个文学奖项，并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在持续的创作中，赵菱始终坚持拓展自身写作的边界，不断深化自己的创作主题与作品面向。她的早期作品如《少年周小舟的月亮》《如果星星开满树》《我们那年的梦想》等，立足于少年在幻境与现实间的穿梭，既充盈着动漫风格的书写，又有对唯美语言的强烈追求。《大水》是赵菱从幻境到在场的转型之作。在这部作品中，她第一次从华丽、忧郁、叛逆的青春故事中跳脱出来，用凝望故乡、追溯历史的深情，着力书写了豫东平原一个叫“黄凤阔”的村落，讲述了以女孩兰儿一家为代表的村民，如何与长年的洪涝灾害作斗争的故事。

此后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赵菱的创作轨迹逐渐告别了少女时代浪漫的自我世界，而是大踏步走上了现实题材的创作之路。《乘风破浪的男孩》以海军家庭为背景，通过男孩秦海心的帆船训练过程，将个人成长与家国责任融合在一起。《我的老师乘诗而来》聚焦乡村振兴，在乡村支教的江浩老师通过“菜园写诗”“古诗接龙”等方式，点燃了乡村学童对知识探索与艺术启蒙的热情。《会发光的声音》里写到江苏、西藏两地的少先队员通过演讲比赛的方式互相了解，呈现了民族团结与时代发展的宏大主题。

赵菱是敏锐而努力的，其创作转向是自觉、自省的，她总是用更高的要求对待自己的写作，这在叙事结构和语言风格的打磨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在赵菱的早期作品中，读者可以看到多元的叙事线索和缤纷的语言修辞。她乐于在自己的小说世界中营造无限开放、任意变形的时空：蘑菇可以高耸入云、星辰可以把玩手中，形如透明海螺壳的调味罐，幽暗的黄瓜森林，有着深蓝色鸟爪的钟表翩翩走来，蓝色烟花里收藏着璀璨的童年碎片。在赵菱笔下，不再有距离和时间的限制，平行世界同步演绎着过去时和现在时，时间、空间、人物、情节成为任意采撷和奔腾的“装置”，成就着赵菱小说的辉煌炫目和腾挪变幻。每一个描述都充满了五彩斑斓的感觉，常有达到描述极限的溢出感，展现了赵菱对非实用语言的迷恋。可以说，赵菱早期的作品，是语言的实验和想象力的狂欢，于琳琅炫目中自有它的节奏和精巧。

自《大水》开始，赵菱的视线从内在的“绕指柔”转为外部世界的“百炼钢”，开始一步步走向现实题材小说创作。在《大水》中能够感受到赵菱驾驭语言的得心应手：长街上热闹的集市，豆绿色的黄凤水中的各类河鲜，翠绿的蟋蟀，日常生活中焦香的烤馍、腌辣椒、酱豆子，性格鲜明的各色人物，以及不断穿插其中的豫东民间小调……赵菱悠游于日常生活的洪流，无数细节放大之后的表象、声响、气味、纹理在其描写下扑面而来，直击着我们的感官。无数熠熠生辉的细节构成了一个蓬勃旺盛的有机整体。当然，那条亦真亦幻的大鱼，既是赵菱少女时代遗留的梦境，也是这部作品令人动容的点睛之笔。

赵菱逐渐告别了少女时代那些如含羞草般敏感、如樱花般绚烂的美与哀愁，这些情思被成熟的作家收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成为她创作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底色。赵菱走进人群中、走在大地上，与时代同频，用“采风”“观察”“记录”等方式拾缀着外部世界的素材，塑造了秦海心、林馨海、蔡森森等新时代儿童形象。这些人物形象让时代的明亮和荣耀照拂在作品的字里行间。

与此同时，对小说整体结构的要求始终在赵菱的作品中有所体现，比如《乘风破浪的男孩》中以打造“人物小传”的方式使每一个孩子的形象都栩栩如生，既立体饱满又富有层次。对谋篇布局的严格要求，使赵菱不仅关注人物塑造的饱满，更看重作品多条线索叙事时彼此呼应的“平衡感”和“对应感”。

创作主题的变化并没有影响到赵菱对语言质感的追求，恰恰相反，赵菱用更加圆润自如的方式与少年的自己遥遥相望。她转型后的作品没有因为主题的宏大而让语言变得一马平川，反而是更加具有弹性与灵性。在《我的老师乘诗而来》中，赵菱借乡村孩童之口讲述了一个个梦幻般的故事：“北风先生飞到天空中星星最多的地方，停了下来。金乌鸦从北风先生的披风里走出来。”随后，星星们和金乌鸦、母鸡在天空中跳起了圆舞曲。孩子们还写下了一首首诗：“韭菜们排着整齐的绿色队伍/从菜地的一头走来/等它们走到另一边/白色的韭菜花盛开了/给穿绿衣服的小士兵/戴上了洁白的头盔……”这些清雅的诗性话语，与其说是乡村孩子接受文学启蒙后的成果，不如说是赵菱暗藏其中的自我抒发。或者说，独属赵菱的那份摇曳之美，始终氤氲在她的笔端。

作为一名“80后”作家，赵菱是勤奋、谦逊、执着的。她在作品的前言或后记中都真诚地讲述了自己创作的缘起和过程，从中可以看出她对当下美好时代的歌颂、对儿童发展的关注、对老师和父母的尊敬，以及她对文学的热爱。毕飞宇称赞赵菱“用童心童趣展示出一个儿童文学的世界”，徐鲁认为她是“给自己的创作设置高度和难度的写作者”，海飞评价她“富有独创性，灵性十足，诗意盎然，情感真切”。这些名家前辈的奖掖饱含了对她创作的期待。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少年成名既是幸事，也是挑战，因为这意味着赵菱还需在未来的创作生涯中笔耕不辍、拾级而上。

如今，我们面对着难得的时代机遇，新的历史命运在等待赵菱去凝望、谛听，新的时代故事在等待赵菱炼铸出属于自己的那朵金蔷薇。

（作者系江苏第二师范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