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艺谭

信手之处尽显生花妙笔

——读诗剧剧本《成连与伯牙》有感

□余 丛

有时候,面对创造性文本带来的激动之情,会让我们无言以表。这是我在2025年第10期《诗刊》上阅读到诗人黄礼孩的诗剧剧本《成连与伯牙》时,获得的最真切的感受。这部探讨艺术与人生的诗剧,以琴为媒,在时光之弦上弹拨了一曲梦想与激情的自由之声。诗人从古典题材里挖掘现代主义的因子,以东方美学的“道”激发出理性之光,从物的世界领悟出精神上的超越以及从“弦内之音”到“弦外之音”的艺术蜕变。在我的视野认知里,这是一部惊艳之作、一部独具匠心的诗剧。黄礼孩将自己的审美、阅历、智慧和情感都投射到剧中人身上,正如他情不自禁的所言:“诗剧以某种方式开始,剧中人物围绕着我,直到成为自我的反映。”

我是把诗剧《成连与伯牙》当作诗来读的。在我看来,一个好的文本一定是开放的,甚至当作散文、小说来读也是成立的。我无法想象诗剧在舞台上演绎时,观众紧张的大脑是如何跟上诗性语言的密度,舞台的设计、肢体的表演又是如何弥补或延展艺术的魅力?我虽未曾亲眼观看演出,但了解到,该剧在“云山·诗·剧”第二届云图诗会、第四届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周等活动中的展演,均得到了文学界、艺术界的好评。对黄礼孩而言,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多年来,他总能做出一些令人出其不意的事情,从创办并主编刊物《诗歌与人》,到创立“诗歌与人·国际诗歌奖”,从策划“广州新年诗会”到策划“诗剧的读法”,以及主编《中西诗歌》杂志,他一直是个行动力超强的执行者,并且总能把事情做得非常出色。现在,他又用诗剧印证了自己的无限可能——诗剧拓展的边界正是他的才华与实力所致。

《成连与伯牙》讲述伯牙学琴的故事。全剧共分五场,第一场更像是引子,从时代背景到伯牙、成连、布兰等人物的次第出场,为后续剧情做了铺垫。第二场直接进入诗剧的高潮部分,展现成连与伯牙之间的师徒冲突、师母布兰的教诲与启发以及师伯姆缇的循循善诱,其中既有人物的现实处境与艺术观念的对峙,又有青春迷茫与情愫萌动的交织,共同构成了复杂、紧张、矛盾又曲折的剧情。而其后三场,基本上是对第二场的拆解、回应、延展与升华,从雾里看花到柳暗花明,从一叶障目到洞若观火,直至在最后一场的尾声,抵达天光云影的诗意情境。剧中,时间旅者这一角色的设定更像是诗人的化身。黄礼孩通过时间旅者的旁白和与剧中人物的对话,揭示现实中的“琴道、人道、天道”的哲学要旨,借以阐释人生追求与艺术追求的终极意义。

阅读《成连与伯牙》剧本的过程,给我带来两个非常深刻的感受:一是剧情推进的节奏,仿佛被一条生生不息的溪水贯穿,剧中五场营造的氛围依次对应着溪水的五种自然形态——暗自孕育、喷涌而出、跌宕起伏、自然流淌、汇聚成河。这种巧妙的构思也许是作者的无心插柳,却意外形成一种文本结构上的“境、象”之美,浑然天成又别有韵味。二是诗性语言带给我的震撼。绵密深刻的语句、生动的比喻和意象、优美的韵律和节奏,彰显了流畅自然、朗朗上口的剧本特色,信手之处尽显生花妙笔。黄礼孩不仅写出了汉语之美,更重要的是,诗剧通过伯牙学艺的故事,通过他的经历和选择,展现了人性的复杂与艺术的深远洞见,使我们在享受文本之美的同时产生共鸣并深受启发。

诗剧是戏剧与诗歌的跨界融合。而当代诗人的诗剧创作却较少,即使有诗人偶尔为之的佳作,如蓝蓝的诗剧《阿基琉斯的花冠》,我也是把它看作诗的另一种形式。诗剧既有诗歌的纯粹和意境,又能通过戏剧冲突和舞台形式强化观念的表达,从而实现文本与观念的完美结合。显然,黄礼孩已在他的文学场域中找到了自己的表达方式,而对诗剧这一形式的探索,则让诗人在诗歌的道路上另辟蹊径。此前,黄礼孩的许多精彩短诗已广为流传,如《谁跑得比闪电还快》《窗下》《祝你是完整的光明体》《被命运温柔看见》等,但他却未曾涉猎过极其考验诗人综合实力的长诗。黄礼孩说过,“我曾经梦想自己野马狂奔般去写长诗,但却一直在短诗那里徘徊”。如今,诗剧《成连与伯牙》成为了他的圆梦之作,实现了他在长诗创作上的野心。

当人们习惯了附庸风雅、迎合平庸,便会忽略具有独创性的卓越文本。今天,我们必须勇敢地赞美那些理应获得更多关注的作品,呼唤作家们用经典之作支撑起时代的精神气象,以人类的共同心声向未来发出邀约。诗剧《成连与伯牙》正是这样一部需要获得更多关注和理解的作品。有人认为,诗剧只有搬上舞台,才能激活文本中的复调性和隐语中包蕴的精神世界,然而《成连与伯牙》却超越了这一偏见,凭其自身文本魅力,卓然而独立为一部精神自足的光芒诗篇。

(作者系作家)

2025-12-26 ——读诗剧剧本《成连与伯牙》有感 1 1 文艺报 content82150.html 1 信手之处尽显生花妙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