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走啊！”“命啊！命啊！我的命！”一群怀了孕的女战士艰难地、又是顽强地向前行进。这是一场特殊的战斗。三大战役打响了，为了保护50位母亲和即将诞生的孩子的生命，上级指示，要她们离开硝烟弥漫的战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怀了孕的妇女本来行走就不易，现在有敌人的围追堵截，50个人出身经历不同，身体状况不同，各有不同的要求和想法，难以步调一致，更增加了行进的困难。队长陈大蔓从不愿意承担这样一个任务，不理解这群妇女，到不顾一切困难带领她们跋涉，最后胜利完成任务。50位母亲生下50个孩子，生命之花在硝烟中绽放。这是一首何等壮美的史诗。

中国人民经历了长期的革命战争，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有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这也为文艺创作提供了不竭的源泉。几十年来，各地的剧作家、艺术家做出了不懈的努力，在这一领域取得了很多新的成果。闽剧《生命》是一个新的突破。剧作家陈欣欣继续了此前她创作京剧《山花》视角独特的艺术特点，导演张曼君积数十年执导革命历史题材戏曲之经验，对这一段特殊的战争生活做出了诗意的解读。

战争本身是一场生死较量，在战争的环境中怀孕、生孩子是不相适宜的，陈大蔓因此对准妈妈们心生抵触情绪。但从根本上说，战士们的流血牺牲正是为了母亲和孩子的幸福和安宁，孩子的诞生不啻是革命战争的颂歌。福建的女人们把孩子叫做“命”，这具有地方特点，又反映了普遍的母亲的心。她们一路上唱着“命啊！命啊！”前行，这是她们不畏艰苦的动力，也是她们意识到的自己的使命和担当。她们怀的是革命的后代，也是人类得以延续的根苗，为了“命”（孩子）她们可以拼上自己的命。她们能够在艰苦的征途中保持昂扬的斗志和乐观的精神。与硝烟炮火相比，她们是柔弱的，但她们所体现的生命力量是不可战胜的。在与险恶环境的强烈对比中，更显出她们最美的人性和最美的心灵。

这是一部“群戏”，一群演员或整齐或参差的行动构成了一幅幅真实的又是洋溢着诗情的画面；同时，在群戏中又着重表现了几个人不同的性格。身体粗壮的李大脚（倪爱民扮演）性格也很豪爽，她直白地表示对丈夫——猛虎团团长的爱，她要给丈夫生下儿子以传宗接代，为此她烧香祷告，这些似乎“落后”的思想观念也是可以理解和令人同情的，在与围追的敌人的战斗中，她一边开枪一边生下儿子，这是一位生命力强悍的可爱的女战士。“洋小姐”出身的刘雪鸣（陈琼扮演）身体瘦弱，感情纤细，与这支队伍有些不协调，但她努力保护好腹中的孩子、赢得这次特殊战斗的决心与大家是一样的。在受到奚落时，她一度动摇，想离开大家自己走，但当她发现敌人时，便不顾个人安危，唱起“命啊命”，向战友报警。对她曾抱有成见的陈大蔓对她有了新的认识；我们也从这一行动中看到她不愧为革命战士的品质。

主人公陈大蔓（周虹扮演）是一位成长中的英雄。她在战争中长大，战争使她认识到要赢得胜利，就必须摈弃一切婆婆妈妈的东西，使自己变成与男人一样的人。“我不是女人是战士”，她对那些“战火中还忙着当妈当娘”的女人们心生反感。撤离战争环境行动的要求与保护孕妇所需要的耐心是相悖的。快跑可能造成流产，不快跑就会被敌人追上；准妈妈们为孩子准备了各种物品，但本来就很困难的行军怎可以带那么多行李？身负重任的大蔓常常要急躁是可以理解的。但这次特殊的行军不但锻炼了大蔓的意志，而且使她逐渐懂得了姊妹们，认识到母亲的伟大和女人的神奇。在雪鸣唱歌报警之后，她不但拼死救起雪鸣，而且替雪鸣背起她自己都想丢掉的背包。“娘奔死来儿奔生”的场面深深地感动了她，她抱起别人的孩子，也哼起“命啊命”那首动人的歌。周虹的表演使我们看到这一女战士成长的过程。

女性剧作家和女性导演有很多细腻的笔触，李大脚的染红指甲一时带动了所有的孕妇战士，她们纷纷情不自禁伸出染红了指甲的双手，“就像那红杜鹃漫山遍野迎东风”。准妈妈们听到腹中孩子动时那种欣喜，与腹中孩子说话的幸福感，这些描写都表现出生命与美，生命与爱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残酷的战争、艰苦的环境泯灭不了人的最美好的感情。

看闽剧《生命》，使我们更加理解女人、母亲、战争中的女人、福建的女人。刚从国民党部队投诚过来的军医徐松开始不理解大蔓及部队的行动，经过一路行军，他认识到“这是一支最珍爱生命的队伍”。看完全剧，我们对革命、对革命队伍，对生命也有了新的理解和感受。

“用生命呵护生命”，“用生命迎接新的生命”，闽剧《生命》具有象征的意义，母亲们唱道：“给你血给你肉造一个小日头，照亮天照亮地晒暖娘的心！”这是母亲的颂歌，也是革命的颂歌。舞台上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战士们用生命迎来了人民共和国的诞生，一群蓬勃的新生命与共和国一起诞生。